杀的诱惑

1994-09-30 08:31方春路
章回小说 1994年4期

方春路

春风来了。从东方过来的。似乎它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摧毁滞留在哈尔滨城的西伯利亚寒气。整座的城市水气腥腥的。季节的更迭,常常让人吃惊。自然界总有自然界的法则,任何人也动摇不了它。

生子迎着春风走,是在该城市的夜里。偶或驶过的出租车,风驰电掣,把地球的表面碾出瘮人的巨响。城市里几乎断了行人。

生子知道迎着风口走,是指定点不着烟的,但他还是试试;这几乎成了他的个性行为。他抠出二根火柴,一划,火头立刻被风斩断了,喳的二声来自磷片上删节号似的火线不及燃烧就黑掉了。春风在,满世界轰鸣。生子决定背过身去再划。春风正在这座城市里上天入地,八面来风。再次试划已经徒劳。生子咬着那支唾液粘湿的、白生生的烟卷,伫立在春风龙舞似的街口,旋着身子,去四顾环看。映在眼中的都是影子一般极高的楼。偶有一方窗亮着,但旋即也黑下了。一架夜航的客机,闪烁着机翼上的红灯,突突地航行着。空中的旅客,也一定在打盹罢。

生子在日前,乘西南航空公司的航班去了一趟广州。道格拉斯经历了三个半小时的飞行,降落在白云机场的停机坪上,天已经黑了。生子从狭窄的通道走出机场,便直接去了冷气森然的机场售票大厅,购得了一张次日返回的机票。他觉得自己整个身心充满了凄凉。他在换穿警察制服的动作中,喉头已封不住来自心底的呜咽了。他冷静地看着镜面上泪水满面的自己,他想,这个世界他只欠母亲的情了。当他穿过大厅来到街面上时,已经是一张冷冰冰的面孔了。

生子乘坐的是公共汽车。的士的司机常常是警察的业余眼线。躲开他们的记忆,是常识之一。

广州城永远拥挤着生命的喧啸,你面对这样的城市,常常有一种可耻感;勃勃的活力,亢奋的精神,匆匆的行色,刚刚出世的天真与即将入土前的挣扎和绝望。倘若有一只巨手一翻,一切都骨灰如烟,永世不被后人记忆。生子清楚地记得,他的那位学识丰富的“导师“的话:人生苦短。你是选择艰苦奋斗清贫一世的生活,还是选择荒淫无耻花天酒地的生活?没人逼你,你想好了选后者,再来找我。那时生子是孤儿了。

生子选择了后者。

生子下了公共汽车,轻易地找到了那幢公寓。凭着感觉,顺利离开了一个房间的门。

那位年轻的女主人很厌烦,她脸上那种来自本体的激动还没有退潮。整个的房间弥漫着交合所喷射出的那种浓稠的气味。

她说她有正当职业,并亮出她的“派司”。指着她身后的男人,说我们是愿意的。是爱情啦。年愈半百的男人略略有些慌乱。几度努力的笑都没有成功。牛子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正是这个男人。”生子在心里想。年轻的女人扑嗤笑了,说刘总裁,还不快给警察先生点茶钱。在“刘总裁”转身去取钱的时候,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异常机敏起来,他惊恐地看到了生子手中戴有消音器的手枪。他并没有完成全部的惊诧,便仰面摔倒子。让人难以置信地一动不动了。

世界上所有的那些微不足道的声音都于顷刻的一瞬,变得巨大以至震耳欲聋子。

这种手枪是生子在黑道购买的:GIOckl7,半塑胶化手枪,产于奥地利。这种手枪可以躲过机场安全设施的侦测。是黑白两道的新宠。是死神的使者。

那个年轻女人僵滞了,死的见证有力地注入了她身体所有部位,智能系统也崩溃了。她甚至想笑一笑,她完全朱去了投靠生者还是投靠死者的选择能力。

生子坐下来,告诉她沏杯茶。她立刻去做了。他不渴了。在飞机上他没有喝任何的饮料,他陷在机座上,应付少年时代的某些回忆的纠缠。这种纠缠一直追随着他走下弦梯,走出机场,他第一次想到自己没有能力完成某种情绪的摆脱。他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上了公共汽车,似乎好多了,在汽车慢吞眷行走的过程中,他清晰地体验到了生命运行的方式,也正是这种“清晰”再度把他推到生命体验的巅峰,使他获得了一种俯瞰的角度:在阴阳两界的大风凛冽之下,他事先演习了那种解脱的快感。他想,是一切都该结束了。当“结束”的呓语咣地降落在他头脑中的那一刹,他的情绪就完全稳定下来了。

生子慢慢地呷着茶。茶的暖流使他的头脑出现了惬意的空白。那位年轻的女人已找出了她所有的“财产”,—声不响地放在生子面前。生子认真地看着她,他几乎猜不出她死后的样子了。年轻的女人似乎悟到了什么,慢慢地脱掉了睡衣,在沙发床仰面倒了下去。生子走过去,那女人看着他,她只能用泪水表;达自己绝望前的哀怜了。

生予说,闭上眼睛。”

生子终于有些不忍,在抚摸对方的动作中,悄悄地勾动了扳机。

哈埠的阎家岗机场,看上去有些荒凉,残阳血红,残雪末消,鸟雀乱飞。

生子下了飞机,乘中巴进入城里时,已是万家灯火子。整个的城市,正进入一天来最后的冲刺阶段,一派辉煌,绚烂无以伦比。

在一家餐馆吃过饭后,他去了电话间,拨通了广州的长途。雇主告诉他,那个女人还活着,已经确切地描述出凶手的容貌,电传通缉在即。说完电话挂断了。

生子在街上漫无目地地走着。春风骤至、以其宏大的场面荡涤着城市里窝旋整整—冬的浊气。城里倾刻换上了田野之风,新鲜与清爽,使天地间的一切存在都为之逊色了。

生子还记得小的时候,被寡母搡出家门的情景。彼夜酷似此夜,春风古采威势不减呐。小生子他感到街上住宅的每一个亮着灯的窗景,都是对渴求温暖者的诱惑与挑逗,更是对流浪街头人的别一种残忍。它可以启发隔在光明与温暖之外的人如何憎恨这个世界,如何培养自己的胆量和力气,向这个麻木下仁的环境进行血的报复。或许这一切并无足够的理由,但是这种自愿绝决的情绪你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了。

记得那夜也是如此之深了。小生子趴在一家亮灯的窗帘缝隙往里看。室内悄然出演的一场,让小生子惊呆了。他至今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中年妇女骑在寻位男人身上款款体贴的样子,当他们伴随着一种真诚的呼号进入巅狂的一瞬,那位妇女突然掐死了对方。那位妇女干完这件事,拔出自己的身子,滑下床,疯狂地呕吐起来。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位妇女发现了窗外的他时那张毫无掩示的委屈与绝望而哭泣起来的脸。

那女人选择了自首。

枪毙她的那天,生子看到警车拉着她游街。路边的丁香树,为本城市斯特有,正沿着街势绵亘远去,紫紫白白,勃挺挺地开放。这一日,东风不俗,美好得有爽爽的水气,一切的生命正应着这样的时节,开始动人地走向梦幻。车上的女杀人犯看到了他,她似乎对生于的这张脸记得很深刻,她冲生子微笑。她知道他没有报案。

一辆巡逻的警车过来,在生子不远的地方停住

“喂、站住!”

生子站住子,手在衣兜里握住了掩柄。

“你于什么去?”

“发——烧。出来走走。”

生子完全是挑衅的口吻了。

“你的身份证我看看。”

“卖了,换酒喝了。怎么样,把兄弟带走?兄弟正

愁没地方去呢。”

“你是欠修理……”

“是。”

“妈的,你小心点儿。”

警车开走了。

生子决定去对面的楼道口里去点烟。生子走进那个楼道口。在楼道口里,春风全部行走在外面的世界了,在避风的楼道口里,反倒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湿凉。下半夜,保不准要雨加雪地卞了。

生子抠出火柴,划了,火柴在磷面上猛地一烁一烫,一盒的火柴全燃掉了,象火药芯,一切在即刻中结束。火柴盒有点烫。生子笑了自己。咬着白生生的烟卷去四处寻着。他的导师曾告诉他,当你绝望的时候,要站在眺,向四周看。记住,有一条路是属于你的,你能把它找出来。

生子在下飞机不久,便去了那家食杂店。他的导师已沦落成乞丐了,已是近八十岁的高龄。他在食杂店的门前见到了他。他已残废了,只能蹒珊行路了。他的面前依旧是那只乞讨的小盒。、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的人氏。只知道他出身书香门第。是他举着还是少年的生子,走进了“革”家,使生子认识了革家的世界,懂得了“金、平、彩、挂、横、革、蓝、荣”的全部行当。他告诉生子如何克服恐惧、如何应付紧急情况、如何越狱、杀人与格斗的知识。他告诫生子一定要多读书,书会告诉你世界的真貌。

生子站在导师的面前,把一个小包扔给他。然后才蹲下来说,一半归你,一半交给瓦口脸的姐姐,里面有她的地址。导师叹气了,说孩子我有个地方,你可以去那儿。生子说谢谢了,我累了。老人淌泪了,说,孩子,累了就歇着罢,在阴间等我。生子站起来说,是啊……

就走了。

身后的老人,放声哭了。

生子品尝到了哭声里凭吊的“革”家人的全部凄

楼道口,共三家。这种新式住宅,在东北三省的各个城市,如同雨后春笋。它蛮横地破坏了原有的庭院式格局,把人与人隔离起来,使得新一茬人,变得孤独、自私,居心不善和忧心忡忡;便一楼寄生多年,互不相识,令人觉得生活淡出鸟来了。这一茬住户,正在走向脆弱,走向恐惧,走向苍白和神经哀弱,声嘶力竭,无处不在的卡拉oK和舞台上崇尚野兽般的啸叫,把这一茬人的精神危机和莫名的焦灼,表现得尽致淋漓。同时,使得某种犯罪变得从容和得心应于。

生子手腕上的电子表,正跳到11点。生子想,倘若是在旧历年,就是快到接神的时候了。

还记得那个旧历年,生子是在监号里过的。每个犯人都分到了一碗肉。大年三十儿,犯人们凭着节日的诱惑,不失时机地欢乐了—宿。几个同性恋者,个个汗水淋漓地狂了,循环上阵,让人不忍卒观。过去,这种丑事,平日都是偷偷干的。事情驶入年节,一切都牲口起来了。瓦口脸说,谁要去报告,我就闷死他!有不信的么?

监号外值班的武警战士,是位来自河南的年轻人。他坐在监号走廊外的一把椅子上,独自一支连一支地唱着歌。新歌子,老歌子,头尾相衔,唱得很沉醉,似乎也很伤感,他全部的精神世界已在歌声——回忆——回忆——歌声中不能自拔了。监号里的犯人凭着这歌声的引导,步入某种甜蜜和憎恨,叹息连连不止了。

楼道里,生子咬着那支白生生的烟卷,吸烟的欲望愈发强大了。

生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自己结束一切的时候,会有如此的遗憾。

楼道外,已飘下雪花了,漫天皆白,毫无恐惧地扑向地面。

生子没有想到楼道口西侧的门没有锁牢,生手很轻易地就把它弄开了。生子咬着那根白生生的烟卷走进这个房间的。关好门,他先去了橱房。在橱房白瓷砖的辉映下,很快找到丁火柴。他站在橱房当中,兜着手,点燃了烟,并顺手关了橱房的门。然后疲倦地坐在一只凳子上,很惬意地吸了起来。

迅疾且有力的春风在窗子外呜呜地响着,偶或有雪粒扑上窗玻璃发出飒飒的声音。

生子吸足了烟,觉得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便开始寻找。他看到了一瓶白酒,是高档货。还有火腿香肠。又重新坐下来。他咬开瓶盖儿,喝起来了。并把弹簧刀放在桌子上,动作都尽量轻些。生子觉得累了。他清楚明天,或者后天,等侯自己的是什么。他清楚,特别清楚。他并不在乎这件事,而是讨厌这件事。

橱房收拾得极干净,井井有条。生子想到了自己的家;想到了被姘夫杀了的母亲。母亲总是把屋子搞成乱糟糟的。他突然想到;快到清明节了罢,该给母亲烧烧纸了,不过,这一次,怕是去阴曹地府与母亲见面了。

生子听到来自卧室的鼾声,轻轻的,很匀,感到卧室里的入睡得很熟。这鼾声让生子的身心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暖——这入睡得可真香呵。生子想。

生子边喝边玩弄着弹簧刀。

在号子里,瓦口脸曾告诫他说:“生子,我什么话,你也别信。我是色狼!就一条,虽然刀枪在我们手里,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杀人。只要不判死刑,我们就能越狱重新回到市面上来。”

生子一直很后悔,当年他没有坚持让瓦口脸逃

瓦口脸刚刚拦路强暴子一位上海妇女。生子听了瓦口脸的讲述说,我有点心慌,你还是逃罢。生子说没事儿。那女人把她的家庭住址都给我了。我告诉她,她要是报案,我就宰了她全家。于是,俩人就睡了。

瓦口脸是下半夜被抓走的。

瓦口脸走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对生子的歉疚,点点头,被带走了。

瓦口脸被抓走后,生子放声痛哭了。

瓦口脸的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姐姐,后来嫁人了。瓦口脸的姐姐羞于同这个弟弟来往。生子还记得,瓦口脸曾对他说,他在少年时代,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偷偷抚摸过姐姐的大腿,结果被姐姐痛打了—顿。瓦口脸的姐姐结婚之后,男人对她很不好,她憔悴不堪了。瓦口睑的姐姐是清扫工。瓦口睑被抓走之后,生子在街上见到她一次,帮她扫了那一段清扫区,又给了她、些钱。

瓦口脸的姐姐惊惶地问:“偷的?”

生子笑了,说这钱不是,是我挣的。偷的钱不给姐姐。

生子看到了姐姐的脸上和手背上的烫疤。这种伤疤生子很熟悉,是用烟头烫的。生子问:“姐夫还欺负你?”瓦口脸的姐姐咬紧了嘴唇,没说。生子关心地问,用不用我找人去教训教训他,就一次,保证他一辈子也不敢欺负你啦。

瓦口脸的姐姐低吼道:“你滚!”

生子说:“那……我走了。”

姐姐说:“你回来。”

“什么事?”

姐姐说:“听姐姐的话,好生子,别偷别抢了,现在干什么不挣钱呢。姐姐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弟弟又是个无期徒刑,你也算姐姐的半拉亲人呐——”

姐姐哭了,哭得很惨。有过路人回头看。生子低吼道:“看你妈个蛋:”

生子想了想,说;“姐,你告诉姐夫:‘生子没死就行了。”

瓦口脸的姐姐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这条狗!”

姐姐一边说,一边把生子给她的钱藏在鞋里。

一瓶白酒不知不觉地喝光了。生子觉得在自己离开之前,应当看看房子的主人。便抓起了弹簧刀去

了里边的卧室,

卧室装修得颇为豪华。中国大陆民宅装修得宾馆化,已蔚然成风了。中国人似平并不再是一个崇尚节俭的民族了。

很高级的床上,只睡着一个看上去还年轻的女人。光着身子,睡得很沉实。人长得颇秀气。在她的床头,生子看到了一些赤裸裸的。下流的黄色照片和一个只有在黑市上才能搞到的淫器。生子开始翻看这个女人的皮兜,他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他发现工作证上的她,竟然是一家大医院的主治医生,35岁。生子在床边的沙发坐下来,点了一支烟,吸着。

春风仍在窗外的城市中很响地吹着。雪似乎越.来越大了。

生子在孩提时代,夜里也曾看到母亲这样一丝不挂地睡着的样子。他当时充满厌恶。他是名盗当中唯—对女色不感兴趣儿的人。一些与他有染的女流氓都对他充满恐惧。生子每每看到那些婊子在他面前光着身子扭来扭去,就想起了他的母亲:

“小心,别让人把你活活地煮了。”

窗外的春风歇下了?冥冥世界里?雨与雪下得从容起来。毕竟是初春。东北的初春,总是要有几场雨雪交加的场面的,或是在深夜里、或是在清晨和大白天。

生子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坐在沙发上睡着的。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当生子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充满了明亮的阳光。窗外是一派路人脚踏春雪脆冰的声音。生子发现自己的手脚均被绳子捆住了。甚至捆得很笨。他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正面色苍白地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他的那把弹簧刀。

生子冲她笑了笑,说:

“松开我。”

“不!”

女医生立刻跳了起来,用弹簧刀抵住了生子的喉头。

生子再度笑了,说:“松开我,我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拿什么做保证?”

“不用保证。”

生子笑了,然后问:“那些照片和工具都收起来了?”

女人看着他,终于哭了,说根本没有什么照片,什么都没有!这是中伤!你是不是想用这事来要挟我?告诉你,妄想!女人又说;我没想我这么命苦,这么背时。我知道你饶不了我,也会把这里的事张扬出去,你也知道我不敢报警,可我的住处你又知道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呢?

女人已经是涕泪交加了。

“把我杀了。”生子平静地说。

女人停止了抽泣,脸上凶狠起来,盯着生子的脸,说:“是;你说得对!我是这么想的。”

“那就动手罢。”生子说。

生子笑了,说:“你是医生嘛,还怕这种事?好吧,我告诉你一种方法,很简单。用你手里的刀,把我手上的动脉割断,把血接到盆里。我死了之后,尸体切开,煮了尸体。然后分别用塑料袋装好,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能让尸体有人的特征,扔到不同的公共厕所和垃圾箱内。你就没事了。”

“你为什么这样告诉我?想骗我?”

生子说:“我知道你一定要这么干,你别无选择!”

“为什么?”

“因为,对你而言,名誉比生命更重要。”生子说,“杀人,大多是为了获得一种宁静和一种安全感。仇杀例外,而且仇杀是愚蠢的;让人恶心。你不属于仇杀。我理解你。”

“你杀过人?”

“怎么说呢?我杀人常常是在杀自己…我希望我好起来,人人都好起来,包括母亲、姐姐、等等等等,但我做不到……”

后来,生子告诉,并安慰她说,没人会来找他。也没有人会对他的失踪和死亡感兴趣。生子希望她特别注意,一切都不要慌。他还例举了当年母亲被奸夫煮的例子,说那个男人慌了,尸骨没有处理利落,结果被抓被判了死刑。

女医生再度哭了起来,真不愿意让你死。我也不愿意杀人。

生子告诉她,他身上还有一把手枪,里面有子弹。让她藏好,必要时,可用它自杀。

他们整整讨论了一个上午。

不久,女医生又重新牙始工作,一切都没问题。她很安全。

只有在大街上清扫街道的那个女人,偶尔念叨生子的名字。

瓦口脸是在越狱的时候被击毙的。生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心里很难过。接着?他去了广州。他的人给他一大笔钱。生子已经是一名职业杀手。恋广州所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后,他决定走向死亡。他没想到,那位女医生成全了他。

女医生常常发呆,看着窗外。她觉得生子还活着,她深深地爱着他——她沉着而又固执地等待着与他结合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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