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屋说诗

凡　木

王渔洋“神韵”之说，多可见于其五、七言绝句。如“悼亡诗”二十六首，可见真性情，风神绰约，上跻晚唐，仍为传统正轨。诗毋妨“绮”，然“靡”则不可。其“冶春”绝句十二首，一时和者亦多，则稍伤于“靡”矣。其最可见“神韵”者，如《再过露筋祠》，名篇也。——“翠羽明尚俨然，湖云祠树碧于天。行人系缆月初堕，门外野风开白莲。”——祠祀女神，属民间神话。“露筋”或“路经”，“路金”之转音，或古秋胡之类故事。正如孟姜女至今关外有祠，有其万里寻夫故事。“孟姜”一名，早见《诗经》，此属何年何事，亦不必深考。塑像却是难题，无真可写，非仙非佛之凭想像而有传统可依傍者，必表其仍是凡人而有其超凡入圣之姿态。于此女则说其“翠羽明”，必系装饰如此。渔洋此诗可谓“得体”。曰“尚”者，表“再过”，即“依然”。

唐陆龟蒙和皮袭美《木兰后池三咏》之一：“素韵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览，月晓风清欲堕时。”(白莲)“览”字诸本多作“见”，“晓”字或作“白”。皆逊。

东坡跋云：“决非红梅诗。”渔洋自云：余谓无情有恨二语，恰是咏白莲，移用不得。而俗人议之，以为咏白牡丹，白芍药亦可，此真盲人道黑白。在广陵有题露筋祠绝句云云，正拟其意。一后辈好雌黄，云：“安知此女非嫫母，而辄云‘翠羽明耶？”闻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