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郑春妹
多年前的一场意外,使我由正常人一变而为喑哑残障,其中的人情冷暖,常令我垂泪。坦白言,我对人性是有些失望的,尤其在工作上受到的排拒和冷漠,使我几乎已提不起求职的勇气,但生存的问题,逼得我必须再三地去怀抱希望、再次接受被拒绝的打击和刺伤。
辗转多次之后,我透过社政单位的安排与推荐,进入一家新闻传播机构任职。由于负责静态资料的管理,不仅非常适合我,而且我也胜任,同事对我也非常友善、关怀,使我对人生又充满了期许和生存的勇气。
然而不久后发生了一件轰动的新闻事件。同仁们为了抢新闻、发布新闻,大伙莫不忙得鸡飞狗跳,为了配合同事们的工作,我这资料、档案的调卷管理霎时变得非常重要,不断地要推出背景资料以提供新闻后勤支援。由于同仁要求资料支援非常急迫,此时我的喑哑残障带来了工作上沟通的障碍和难度,不仅延误了宝贵的时间,也出了不少的差错。
事后,同仁的抱怨,使得单位主管重新考虑我在此工作上的适宜性,因此,有了将我调离现职的说法。这其实不仅为了单位,也是为我好。但我实在舍不得离开这个我热爱的工作,我急急跑去向主管拍胸脯保证,我可以认真学,可以在速度上有所加强。
从主管的眼神、表情中,我得悉我是不可能再呆在此工作了。这对我真是致命的打击,由于怀疑心作祟,我发现同仁们不仅不再如以往那般和善,而且常常在我周遭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以往,同事间有任何活动都会邀我参加,但最近他们每一、三、五晚上都办有活动,地点就在办公室,却再也不通知我,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但憋着实在难受,我便趁着一个晚上,在他们办活动时,故意装作东西忘在办公室前去拿取。
当我打开大门时,他们都吓了一大跳,而我更是吓了一跳,原来他们不是在办土风舞、桥牌或插花、纸雕等活动,而是请了手语老师在教他们学手语,不仅单位同仁每人都到齐,连单位主管也到了。
他们为了改善与我在工作沟通上的问题,每个人都放弃了下班休闲时间,认真地学手语,来迁就我、配合我的工作。为了不把我调走,他们付出许多的心血和包容。
第一次,我发现自己的无知,也发现人性的崇高和真情;第一次,我流下的不是怨恨、感伤的泪水,而是感激的泪水。
(信一心摘自1993年8月14日《联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