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先生以望八高龄,连续为文三十五篇,记这位出版界前辈的前辈胡愈之先生往事。(《记胡愈之》,香港商务印书馆一九九二年十月版)陈作的写法是“没有顺序,没有章法,没有造作,不是传记,不是评论,不是历史”。三个“没有”,三个“不是”,大类本刊所标榜的宗旨。这不奇怪,陈先生原为本刊创办人之一;耳濡目染,现在编本刊的后辈的后辈也就会把这种主张学了一些——自然也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胡愈之先生毕生业绩非凡,陈先生所记,也只是部分。我辈不学,不复有前人当年的博通。在陈先生所记的部分之中,我们最感兴趣的,已不可能是Esperanto或Doctoro L.L.Zamenhof等等,而只是其中部分的部分:谈他怎样编杂志。胡先生有一段回忆,极饶兴味:
“后来王云五想恢复《东方杂志》。谁来做呢?王云五让我管,我提出包干:商务印书馆每期给多少稿费,多少编辑费,至于用甚么人,甚么内容,都包给我,不要王云五干预。王云五答应了。这样搞了半年《东方杂志》,销路很好,影响不小。”
编辑包干办杂志,不加干预,那么,怎么放心得下?出了问题怎么办?想来简直可怕。其实,照愈老所说,这也很简单,不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他编的《东方杂志》,有一期王云五看了不满意,从王的观点说这当然算出了问题,于是说:
“你这些东西不得了呀,商务印书馆要封门的呀!你能不能少发这样的东西?我说,不行,编辑权在我,不在你。他说,那就只好取消合同了。那时我性急,就说,你取消就取消。”
“包干”,“合同”,“取消合同”,这类商品社会的说法现在已经耳熟能详。但它们居然还能用到编杂志这一行里来,而且这么一来,看来也不见得就丢了领导权,因为还有“那就只好取消合同”这一条在。以后王云五果然取消了合同,他毕竟保持住了领导权,商务印书馆也并没关门。
刊物越来越多。已经有明智的人士提出非常有刺激力的口号:“我们正在走向期刊出版大国”。但怎样真正走向“期刊出版大国”的彼岸,似乎还有一些问题要探讨,包括怎样让刊物的编辑有“编辑权”之类。这也不是争权夺利,因为大家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销路很好,影响不小”,如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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