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颢
很少去推开心灵的屋子,就好像那是一间老屋:灰色的墙,弯弯的梁,再加上茅草的顶,大概就是我的样子了。
不过下雨的时候倒是漏不进几滴雨,刮风的时候也吹不进几阵风,大概这就是老屋的好处了。
当然,既是老屋,总该存些什么东西的,比如说破烂的纺车啊,陈年的稻草啊,还有一副牛的辔子,几根做风筝用的枝条。不过都已是成年累月了,说是成年累月,就说明已经不能再用了。倒是简单得很。
心的屋子就这么样。似乎是没有别的。
时间淡淡地流。在我的念头中历史似乎是一个素衣淡脂的小姑娘,纤纤地走,暗把青梅嗅。想起这种概念总以为是最美的。
就因为是最美的,我就不停地想,想得连自己都很美,所以日子也很美。
这种时间素朴而温柔,就像老屋中的蛛网,既然不住进去,倒舍不得把它扫掉。就让它张在空中,似乎这本身就是一种时间。
或许还是一种美。
人呢,或许倒像一些灰尘似的,风扬起,飘满老屋,蛛网是捞不起的;其实捞起来也没什么用。
其实封闭的屋子里是没有风的。
其实有风也没什么用。
想起一个叫慧能的和尚曾指着一面飘扬的旗说:“不是风动,不是旗动,而是心动。”这样说来,大概没有风的时候灰尘也是能够飘起的,要不,哪儿来满屋子的灰,就像满屋子的记忆似的。
人总是有记忆的,因为他们都有心。
其实有心也没用,你总不能让这纺车纺出纱来;你总不能让稻草长出稻谷,你总不能用心去换一条牛来,更不能把心挂在风筝上飞起来。
关键的是有时候连心都不动。也就是说,只有旗杆,没有旗。
所以有人推开门的时候我才会大吃一惊,大概不会想到有人会进来。进来总要带起风,带起风就会带起满屋子的记忆,带起了记忆也就会惊醒没有蜘蛛的蛛网:其实也舍不得有人进来。
老屋多好。
实在也是害怕这扯旗的过程。
问题是有人进来了,门“吱嘎”一声,好像触痛了骨头似的。门钮上的铁屑纷纷落下,就像记忆似的,盖满了门槛。
记忆多好。
以老屋的好客之道,进来了当然要接纳,要接纳当然要看看是谁。
其实看了也没有什么用。
进来的当然是一位姑娘,一位姑娘当然是素衣淡脂的,素衣淡脂的当然是美的,美的当然是暗把青梅嗅的,暗把青梅嗅的当然是我的心上人。
是心上人当然可以推开这扇门。因为老屋本来就是一颗心。
只是门上的铜扣还在叮叮地响,叮叮地响的意思就是有风吹进来了。
心上人却坐在门槛上,坐在门槛上的意思就是不走了。再也不走了。不走了的意思就是想要嫁给我。不仅要嫁给我,还哈哈地笑,把屋子都震坍了。
震坍了的意思就是说这也许不是事实。或许只是一个梦、一个寓言。
(田立年、徐东海摘自《青春岁月》199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