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东坡词的全注本并不多见。最近出版的《东坡乐府编年笺注》,是苏词研究的最新成果之一。
对苏词的编年是从朱祖谋校编的《东坡乐府》开始的,龙榆生的《东坡乐府笺》一仍其旧,未作深究,因此留下了许多缺憾。对此,《笺注》努力进行了弥补。《笺注》对苏词的编年分三种情况作出了可贵的努力。一是对龙本没有编年的词重新编年;二是纠正龙本中编年不确的部分;三是补充龙本某些编年的证据。
如《临江仙·夜到扬州席上作》,龙本没有编年,《笺注》根据词的内容和苏轼的经历将它定为元丰八年乙丑(一○八五年)八月二十七日作。首先,《笺注》详细列举了苏轼一生中多次到扬州的具体情况,认为前三次要么心情很坏,要么家境困苦,与此词意境不符。第四、第五次到扬州都在元丰八年,一为五月一日,一为八月二十七日。至此,《笺注》又据清·王文诰《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总案》:“八月……二十七日过扬州访杨景略”;《苏轼文集》中《与杨康功(即杨景略)书》(三)中所记苏、杨二人诗友相交的事实,再检验此词所流露“一时惊笑衰荣”,“夜阑对酒处,依旧梦魂中”的慨叹,于是便断言此词作于元丰八年乙丑八月二十七日。此外,《笺注》并列举三年多后苏轼又几次过扬州的具体情形,但都不如元丰八年八月二十七日的那次符合写作此词的实际。这样,《临江仙·夜到扬州席上作》这首词的写作时间就得到了有力的论证。
再如《南乡子》(“晚景落琼杯”),这首词龙本按朱本定为熙宁七年作,而朱本的依据只是宋·傅藻《东坡纪年录》中“熙宁七年《南乡子》”一句话。苏轼一生作过十多首《南乡子》,此词未必就是熙宁七年的那一首。因此,《笺注》便回到傅本词题“黄州临皋亭作”上,并联系此词景物描写,再参以王文诰《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总案》和《东坡志林》有关记载,以确凿的事实证明了此词的写作年代为元丰三年庚申。
此外,如《踏莎行》(“山秀芙蓉”),这首词龙本不录,《全宋词》也只列举苏轼和贺铸二人均可能为作者,并未下定论。《笺注》根据词的内容,与苏轼的经历一一加以印证,从而不仅证明此词确为苏轼所作,而且考出写作年代为元丰八年乙丑。此外,在《笺注》上,本书不仅保留了详细注明词语出处的旧注的优点,而且对于重点、难点还能着眼于整句乃至全篇的意思进行讲解,这样就使《笺注》既能满足专家学者的研究之需,又适合广大文学爱好者阅读。
如关于词语的出处,《笺注》不仅有大量可靠的征引,而且还弥补了龙本不注明出处的漏洞,一一校对原文并注明书名、篇名和作者,并纠正了龙本中的许多错注。对帮助读者正确理解作品提供了可靠的依据。如《南歌子·八月十八日观潮》首二句:“海上乘槎侣,仙人萼绿华”,龙本注释时仅引《博物志》、《真诰》及李商隐诗,一般读者读至此会依然不知所云。《笺注》在此不仅补注了有关作者和诗题名,纠正了龙本所引多处原文的错误,而且还在注明出处之后直接点明“这里用萼绿华降人间的故事喻潮头不知来自何处”。又如《江城子·密州出猎》首句“老夫聊发少年狂”,龙本未作注,一般注本也只说此时苏轼年四十岁,但到底为什么苏轼自称“老夫”,不甚了了。《笺注》在此注释道:“‘老夫,苏轼自称。这年苏轼才四十岁,够不上老,奔驰打猎,是少年人的游戏;和‘少年相对,所以自称老夫。”这些都是值得称道的。(周禾、佘斯大)
二
《东坡乐府编年笺注》一书,尚有不足之处,仅略举几端:
一、关于“校”。本书前言云,除编年、笺注外,尚作了校的工作。但通观全书,其实不副所云。苏词传世的几种重要刊本,本书即未入校。如元延
二、关于“待考”之人。仅举一例:第133页《笺注》“郑彦能”下云“待考”。按此为郑仅,字彦能,彭城人,庆历七年(一○四七)生,进士及第,《全宋词》第444页有小传,其作《调笑转踏》载《乐府雅词》卷上(宋词人中有“转踏”之作留传下来者屈指可数,《乐府雅词》亦熟书,似不应失记)。
三、关于“东坡词评论”。此为本书附录,原为方便读者而辑,但所引各家评论不署版本,且出处时有差误,实难取信于人。如第544页“宋·晁补之评本朝乐章”下注“《复斋漫录》引”,《复斋漫录》本书作者何处得见?(实出《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三十三转引)又,第545页有“李清照《词话》”,显亦为误。又同页引《吕氏童蒙训》所评“东坡长句”,“长句”,非词,何以收在“东坡词评论”之下?又,第546页“宋·胡寅《题酒边词序》”,“题”、“序”,岂可并列?又同页“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十六《东坡事类》”,《老学庵笔记》仅十卷,迄未闻有十六卷本,亦不见中有《东坡事类》(《东坡事类》乃清梁廷
四、关于错字。错字已为近年出版物之通病,本不足为怪。但此书却又错得奇。如目录中,一律将元延
编者附记:此文系由来稿中的两种不同意见综合而成。
(《东坡乐府编年笺注》,石声淮、唐玲玲笺注,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年七月版,13.2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