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钟磬
为什么群雄逐鹿,唯有毛泽东领导的工农红军打出了一个新中国?为什么那么多的军事专家和战争奇才都败于毛泽东的手下?值此纪念中国共产党建党70周年之际,我们特摘编了这篇文章。
奇特的虎口脱险
毛泽东粗略地数了数,团丁约摸有四五十人。五个团丁将毛泽东、潘心源和易绍钦插花夹在队尾,寸步不离地押着。
毛泽东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安源煤矿的采购员张先生。他装着脚痛,一拐一拐地走得很慢。潘心源和易绍钦见状,便有意加快步伐,使一行人拉成两节,只剩下那个矮个子团丁押着毛泽东。也许是因为这位安源的“张先生”持有采购员的证明吧,团丁们还算客气,没有用绳索捆绑他。这对于毛泽东,自然是不幸中之大幸。
毛泽东将右手伸进衣袋。衣袋里有五块银元和几十枚铜钱。“这么点钱,能买到逃脱的机会吗?”毛泽东自问自答,“试试看吧,没有时间了……”于是,他略略停顿了一下,侧过脸来,对矮个子团丁说:“我是安源的采购员,要到万载去购买夏布,到铜鼓去购买茶油。”说着,右手在口袋里故意动了一下,搅得铜板和银元铿锵作响,“我不信你们团总敢为难我。”
金钱的响声使团丁两眼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光。这一细节没有逃过毛泽东的眼睛。他笑了,“喂,朋友,请问尊姓大名?”
“敝姓黄——井田黄,”黄团丁板紧的脸松弛下来,端着的梭镖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家有几口人啦?你在团防局当差,薪金一定不少罗?”
“屁!”黄团丁一听到薪金就忍不住冒火,“老子提着脑壳去捉赤佬,连几块卖命钱也赚不到。说是一个月八块大洋,团总队长左一克右一扣,到头来屁都不剩!”
毛泽东巧妙地摸了对方的底,心里就有了数。他掏出一把铜钱悄悄递进黄团丁的掌心,说:“不成敬意,这点钱你就拿去买茶喝吧。”
黄团丁接住钱飞快地往口袋里一塞,低声说:“谢谢张先生。”
这时,他们已来到一个小村口。弯弯曲曲的黄泥小路从山坡上伸过来,一直通向田垌。左面是稻田,金黄色的谷浪在秋风中起伏;右边是一条小水沟,水沟过去是几栋小草屋,屋后是一片小竹林,竹林后面是茶山……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进入田垌,在开阔地是很难逃脱的。要是被押到团防局,他那共产党中央特派员、湖南秋收起义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身份就难说不暴露,而整个起义的计划就有可能泡汤,后果不堪设想。
“黄大哥,我不想让你们团总把我购买东西的钱刮走,要那样我的饭碗就砸了。你我相隔不远,只要你帮我保住了饭碗,小弟我……”毛泽东急急的低语被对方的眼色止住了——黄团丁示意他快走。
毛泽东纵身一跳跨过水沟,迅速地闪到了草屋后面,趴在一条小阴沟里……
为了革命,毛泽东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整个起义的行动需要他去指挥,驻扎在铜鼓的浏阳义勇队正翘首以待地等着他带去党的指示。起义已定于9月9日举行,而今天已是9月4日,离起义的时间只有四天了。张家湾军事会议的决议得迅速贯彻下去,分散驻扎在修水、安源、铜鼓等地的武装要迅速集结,以组编成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作为秋收起义的主要军事力量……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做啊。而如今竞被困在这小小的阴沟里。搜索的团丁几次从他的旁边走过,毛泽东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直到团丁们都走远了,毛泽东才爬出阴沟。他找到一泓清流,将衣服上的污泥洗了洗,索性卷起裤管,装着从田里劳作归来的农民。毛泽东虽然逃出了虎口,但仍不敢有丝毫大意。他尽量选择荒僻无人的羊肠小道走,光着脚穿过茶林,绕过山坳,爬上了一座高山。在一位樵夫的指点下,毛泽东迈开大步向前走去,等待他的将是血与火的战斗。
初临战阵显神威
公元1927年9月9日。当晚正值中秋佳节。一轮圆月,高悬苍穹。萧家祠敞开中门,上下厅连在一起,革命军大小头领和父老乡亲欢聚一堂。大厅上方高挂着八组“满堂红”油灯,将里里外外照得如同白昼。正厅首席上,坐着毛泽东和三团主要干部。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毛泽东从容立起身,很气派地挥了挥手,开始讲话。他简明扼要地传达了“八·七”会议精神和湖南省委的改组情况,阐述了当前的形势和任务。最后,他以前敌委员会书记的名义郑重宣布:“立即举行湘赣边界秋收暴动!用革命的武装来反对反革命的武装!”
第二天拂晓,嘹亮的军号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一千多名指战员已列队整齐,等待着首长的检阅。战士们身穿蓝灰色军服,颈上系着红色领带,肩上扛着乌黑的钢枪,纹丝不动地肃立在演武场上。
毛泽东登上检阅台,望着这群训练有素的工农子弟兵,不由得心潮激荡。
兵贵神速。毛泽东简短地发表了几句战斗动员,便发出了向浏阳进军的命令。
毛泽东和三团长苏先骏并排走着。在几个团的指挥员中,他最不放心的便是这个人。一、四团有久经战阵的总指挥卢德铭亲自率领;二团有坚定沉着的老党员王新亚团长指挥;唯有三团,操纵在这个阴阳莫测的苏先骏手里,加上党代表潘心源又不在,因此毛泽东特地坐镇三团,以防不测。
中午时分,部队一路顺风来到了位于湘赣边界的上庄。这时,传来了一、四团拿下朱溪厂和平江龙门厂的消息。而二团也已按张家湾军事方案发起了攻打萍乡的战斗。
兄弟团的消息鼓动着三团指战员的心。上庄离浏阳的白沙镇只有30里地。战士们按捺不住战斗激情,纷纷要求立即攻打白沙镇。
毛泽东和团部领导听取了侦察员的详细汇报,又经审讯从暗探口中获得了白沙镇敌军的内情,便开始研究和制定攻打白沙镇的战斗方案。
一圈脑袋围圆了,所有的目光都盯在毛泽东的指尖上,看这位书生如何运筹帷幄。
“我建议,”毛泽东说,“派一营为左翼,从濠溪出发,经泉坑——水坳一一黄家嘴——家槽——屙屎坳……”
笑声。
“好难听的名字。”毛泽东皱皱眉。众人笑得更欢了。
“笑什么!”苏团长板起脸,“严肃点。”
“也不要太作古正经呢。”毛泽东拍拍苏先骏肩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嘛。”他指点着地图说下去:“左翼从屙屎坳绕道直奔词王庙,先切断敌人退路,阻击逃敌。”
“这叫做‘关起门来打狗,”毛泽东打了一个通俗化的比方,用来说明他的打法——这个打法后来发展成为非常有名的“布袋战术”。“现在谈进攻。”毛泽东并起五指作尖刀状,“派一个加强营——我建议加上直属机枪连作为中路,从濠溪沿着溪口——朱沙桥——高塅坳,直捣樟树坳,正面攻打白沙镇口。其余人马为右翼,悄悄出发,从濠溪绕道黄石岩——大洞岭——樟树坳,趁中路发起强攻吸引住敌人主力之时,突然袭击占领柞树岭高地,然后居高临下拦腰插入敌阵,打他个首尾难顾腹背受敌。另外,我已派人和白沙地下党组织接上了关系——他们已组织了农民鸟枪梭镖队,并有几门松树炮;我让他们埋伏在白沙左侧风山屋场的茶林里,随时狙击左逃之敌。同时,为了更有把握,我建议中路先派出一个尖刀班,由侦察过白沙的陈沾奇带领,先摸掉敌军设在龙井上和樟树坳的岗哨,以便趁虚而入,打他个措手不及,最好在傍晚时分敌人正吃晚饭的时候动手……”
毛泽东毕竟是毛泽东,第一次部署战斗,就显示出非凡的胆识和智谋。本方案的独特性、严密性和可行性是毋庸置疑的。团干部们感到既新奇又实在,真是神啦!毛泽东这个秀才,对打仗居然也是行家里手!
果然,不到一个小时,白沙镇战斗就结束了。敌指挥长在词王庙被击毙,剩下的一百多名敌军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缴械投降。可以说是一举全歼,无一漏网。
当红色山大王去
就在这次战斗之后不久,由于三团团长苏先骏的阳奉阴违和麻痹大意,不听毛泽东的意见,致使工农革命军遭到唐生智的突然袭击,部队伤亡惨重。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三团,从东门市杀出重围,兵分三路,向山高林密的上坪方向转移,从此踏上了战略退却之路。
部队驻防以后,毛泽东找到苏先骏,严厉批评了他的轻敌麻痹思想和阳奉阴违行为。苏先骏不敢再怠慢,立即安排了人到四周的山头上站岗放哨并值通宵班。毛泽东又组织十多名当地青年成立了梭镖队,配合部队严密注视着敌人动向,以防再次被袭。
安排好这一切,毛泽东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回到临时住所,铺开了地图。烛光从罗霄山脉北麓缓缓南移……忽然,一滴烛油掉落下来,正好罩住了一个地名:井冈山。
“好!就在这里。”毛泽东忘情地拍了一下桌子,自言自语道,“北段地势较平缓,易攻难守,又靠近铁路和城市;南段地势不错,但群众基础较差,且山瘦地薄难以囤粮。只有中段,不但地势险要可攻可守,而且群众基础不错,又有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还远离都市,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敌人的统治力量相对薄弱……”
早在安源张家湾军事会议召开前夕,毛泽东就被安福县农民自卫军总指挥王新亚的汇报吸引住了。当时王新亚谈到四县农民自卫军攻打永新城的情况,其中就有来自井冈山茅坪、茨坪的两支绿林武装,一支是袁文才的部队,一支是王佐的部队。毛泽东向王新亚详细了解了这两支部队的情况以及井冈山的地形、山势、自然条件、群众生活水平和革命斗争现状,等等。从那时起,毛泽东头脑里就牢牢刻下三个字:井冈山。这三个字成为他决定放弃攻打长沙转向搞农村武装割据的触发点。但这一决定明显地违背中央关于秋收起义的宗旨和省委决议精神,而在秋收起义的指战员中也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毛泽东毕竟不是神仙,他不可能一夜之间改变千万人的想法。而且放弃攻打长沙与“临阵退缩”和“贪生怕死”的观念极易混淆,这两条是军人的大忌,万一自己受到官兵们的误解,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于是,毛泽东连夜召开了三团干部会议。
他的长篇发言雄辩滔滔,不容置疑。他对国际国内形势的分析是那样透彻,他对湖南、江西敌我双方的情况了如指掌,对中国革命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把握是那样准确,而他运用马列主义解释中国革命的实际问题又是那样的得心应手,生动精当,深入浅出。
因此,当毛泽东的发言结束之后,会场竟是一片寂静。然而说些什么呢?毛委员是他们的上级。他们的上级改变了上级的上级的计划。那个计划的权威性和否定权威的权威性一样迷人。
9月20日,毛泽东毅然率领秋收起义部队,向井冈山出发了。
为此,他受到了中央的严厉处分:被撤消了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中央委员和湖南省委中的一切职务。
他,将怎么从零开始重新崛起呢?
冲出绝境
毛泽东是不可动摇的。他以湖南人特有的辣劲迎接一切风刀霜剑。他料到中央对他的处分迟早要来。但他已找到了挽救中国革命的办法。他只有在被罢官的危险尚未降临的极其有限的时间里,赶快让独创的事业结出果子来,用客观效果来促使中央醒悟。
9月23日,即出发后的第四天凌晨,工农革命军在萍乡的芦溪又遭到了赣敌朱士桂部两个团和地主反动武装共三千多人的偷袭,总指挥卢德铭壮烈牺牲了。卢德铭是最先领会和支持毛泽东战略意图的指挥官,在军队中威信很高,如今突然阵亡,毛泽东无异于折断了一臂。
毛泽东冒着枪林弹雨冲出包围圈,率领残余部队疾速向莲花方向转移,打了好多个盘旋才甩掉敌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终于进入了山区,暂时摆脱了反动军队的围追堵截。可是部队已三停去掉两停,留下来的,也少不了三心两意者与惶恐不安者。
9月29日,毛泽东的队伍开到了三湾。当晚,他召开了前敌委员会会议,宣布了对工农革命军进行改编的决定,得到了委员们的赞同。
第二天一早,毛泽东把全体指战员集合在三湾枫树坪的枫树荫下,宣布了“愿留者留,愿走者走”的果断政令。
他整顿了队伍,将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改编为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下设一、三两个营,共有七个连。整编后,人员虽然减少了,但是战斗力却大大增强了。他第一次把支部建在连上,并成立了营以上各级党委,健全了党代表制,从而保证了党指挥枪,把这支新型军队和旧式军队区别开来。
此外,他还使出另一个法宝:军内民主制。官长不许打骂士兵,官兵待遇一律平等;成立士兵委员会,让士兵有说话的权利与自由;废除烦琐的礼节;经济公开,互相监督,彻底废除雇佣军的一切陈规陋习。
对于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己的政治蓝图付诸实现更令他振奋和欣慰的呢?尽管等待他的,是早已盘踞在那儿的两支绿林武装——打着农民自卫军旗号的袁文才和王佐的队伍。
他不会去和他们抢地盘,但他必须得到那块“风水宝地”;他不会和他们火并,但他必须消化那两支人马。
1927年10月7日,毛泽东率领秋收起义的队伍终于开到了茅坪,受到了袁文才农民自卫军和当地老表的真诚欢迎。
但是,毛泽东的心里总是留着一片阴影。他清醒地意识到:由于陈独秀错误路线的领导,革命队伍中渗进了不少投机革命的旧文人和旧军官。这些人在国共合作的“合法斗争”中可以表现得很出色,但是当国民党右派倒戈反共,他们便往往“反水”,带着国民党反动派捕杀革命同志,对于这种人,一定要提高警惕。“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个血的教训一定要记取啊!
于是,毛泽东决定:一面分兵游击,扩大和巩固根据地,为部队补足给养;一面加强政治思想工作,把人心搞齐,从内部巩固这一支新生的工农革命武装。
10月下旬,毛泽东率工农革命军第一营一、三连和三营及团部直属队,经酃县来到了遂川,过营盘圩,越戴家铺,一路打土豪、消灭小股靖卫团武装,并沿途发动群众,开仓接济贫苦农民,使群众深受感动与鼓舞。
然而,当部队到达人口稠密的大汾时,却在下半夜受到了遂川靖卫团萧家璧四百来人的突然袭击。由于敌众我寡,对方又熟悉地形,战斗打了几个小时,工农革命军渐感吃力。毛泽东则率团部、特务连和第一营撤向井冈山,于27日进驻井冈的中心茨坪。
这一仗尽管失利,但是终于完成了向井冈山进军的战略大转移。工农革命军艰苦奋斗,转战千里,把红旗插上了井冈山。从此,中国革命走上了建立农村根据地,以乡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全国政权的新道路。这是毛泽东主体思想开始形成的根本标志,也是毛泽东军事艺术成熟期的开始。
(红强摘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