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扶忠汉
扶忠汉,男,33岁,原籍广东,毕业于台湾文化学院英文系,用近十年的时间创建“双向式英语”教学法,曾赴美国讲授英文,获得高度赞扬。——编者
(一)
高一那年的暑假快要结束时,念官校的二哥回到家里,他自愿教我英文。不到半个小时,他发现我连国中最简单的英文都念不出来,就开始发脾气。由于他当时性情极为暴躁,且喜欢恶作剧,我又非常倔犟,经不起他的嘲弄谩骂,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大的冲突,最后我竟然哭了。在那之后,我立誓要学好英文。
我重新拾起国中的英文课本,从第一册读起,连最简单的课文都大声念几十遍。遇到问题就去问英文老师,或找机会请教教堂里的一位美籍牧师。由于我一有问题,就一定设法做到完全了解、融会贯通,老师和教堂的牧师常常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每天一放学回家,我就不停地大声读英文,连吃晚餐都要在家人的百般催促下才肯出来。我晚上虽然没有时间念书,却从不曾放弃英文。礼拜天,我通常吃完早餐就开始读英文,全神投入,连中餐都不想吃。那时,我恨不得在一天之内学完几年来的英文课程。我还研读各种英语会话书籍,象九百句型的前五册,我不但念得滚瓜烂熟,对于句子的结构也能完全了解。
在学习的过程中,我深深地体会出,语言的结构本来是很容易的,但由于一般英文书籍的解说还不够简单、精确,使学生无法彻底了解,只有采用死背的方法以应付考试,但这样的记忆,根本无法持久,这就是中国学生时常抱怨英文记得快、忘得更快的原因。事实上,如果真的把句子结构搞懂,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了,而且这样的记忆必能持久。至于熟读句子的功能,是要你能流利地应用所学到的英语。当然,我也了解中国学生无法流利地表达的另一个原因是没有练习的对象和环境。为了突破自己的困境,我尽量到每一家有美籍牧师或传教士教英语的教会去学习。我不在乎别人的程度比我高,更不怕讲错,我只想把握住每一个练习的机会,我心想,就算让别人嘲笑也只是短暂的。
(二)
我参加了大学联考。据英文老师说,那一年的英文考得特别难。我问了好几位程度较好的同学,竟然都不及格,有些甚至考不到30分,我考了60多分,正好弥补了地理的成绩。结果,我虽然无法进入所谓的明星学校,总算可以在自己最喜欢的科系中就读。我被分发到文化学院英文系。
大学二年级时,我体会到了现实的重要。暑假我没有回家,决心利用那段时间充实自己,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能有所成就。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我练拳、念英文。日子虽然过得十分烦闷,但我也因此把过去所学的英文全部重新复习,而对自己的程度有了更强的信心。
有一天二哥来了。他认为我认识的英文单词太少,阅读的范围也太窄,应该延长读书的时间,才能学有所成。我自己也急着想早有成就,就遵照他的劝告,每天晚上教完书,继续念英文,直到精疲力尽为止。一个月之后,我的脖子几乎无法转动,连医生都束手无策。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肯让自己放松,第一个英文速成班结束之后,我买了些椅子和一部电话,成立了第一家正式的英语家教班。
我和学生完全打成一片,常常一起聚餐、郊游或从事其他户外活动。彼此之间没有了隔阂,语言的交流就更为容易,也因此我的教学获得学生们相当的肯定。那时,一般都认为学英语应该慢慢来,否则难以消化。我却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熟能生巧。而要达到熟能生巧的目标,密集、速成的课程似乎是唯一的途径。因为一个人如果每天花半个小时学英语,半年之后他虽然已学会一些英语,但每天也会忘掉一些。由于他每天只花半个小时,所学的十分有限,可能和每天所忘的分量差不多。这样,即使再经过十年,他的英语还是不会有什么进展。所以我认为应该将十年的课程浓缩为一两年,每天至少花四、五个小时,才会达到学习语言的最佳效果。
(三)
大学毕业后,我考入了英文研究所。开学后,我才发现研究所的功课不比一般大学。班上的人数极少,有些课甚至只有一个人选修,根本不好意思缺课。更糟糕的是,所有的课程都以文学为主,我大学时文学课几乎完全放弃,当然比其他同学困难,何况我还有许多学生要教。学期快终了时,我甚至决定放弃学业。两位哥哥听了勃然大怒,大骂我不孝,没有出息。他们无法体谅我的苦衷,造成了我心理的不平衡。当天晚上,自杀的念头在我心中强烈地燃烧。我左思右想,就是无法想象母亲伤心的神情。那时的我,虽有自杀的胆量,却没有让母亲伤心的勇气。突然间,我想到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又肯努力,就一定会很快有所成就。”对啊,既然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会比死亡更可怕的呢?我何不面对现实,拿这条命去拼,还怕没有成就吗?就这样,悲观的阴影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但是很快即消失了。尔后,我一再对自己说:再也不让悲观踏进我的生活领域。
就在我开始美满的婚姻生活时,收到了入伍通知。接受完新兵训练,下部队的前几天,连长还没替新兵安排好适当的岗位,于是尽让我们出一些杂七杂八的公差。不久,由于我体质较差,又由于阴差阳错,我住进了精神病院。
出院回部队后,我发觉自己的英文和功夫都荒废已久,退伍后,不知如何在社会上立足,再这样下去,实在对不起家人和妻子,于是开始了自立自强的生活。每天晚点后,别人不是聊天,就是立刻就寝,我则趴在铺上,借着数米高的小灯泡所散发的微光,吃力地查着由家里带来的特大号字典,以阅读一些英文书籍。白天一有空,即使是两三分钟,我也会充分利用它来记忆单词。
在部队过完第一个春节后,出乎意料,妻子在给我的回信中,竟然透露出离婚的意愿。我拿出妻子的信,重新看一遍,然后放进抽屉,继续研读英文。几个月后,有人提到我当时的镇静,内心十分敬佩,我笑着答道:“就是因为处境已经相当艰苦,才要把持自己,否则岂不掉入更痛苦的深渊。”
不久,我最敬爱的父亲又去世了。短短的兵役生活竟然使我遭受了一生中最大的打击,失去了两个家,但也使我的心智成长了许多。我今日的成熟,很可能就是军中的压力和那一连串的打击所造成的。那段时间,我力求的是在英语教学法研究和体力方面都有所突破。
1982年6月12日我退伍了。几天之后,我在二姐家,开了一个8人的英语密集班,以实验自己在部队所创的教学方法。不久又开始为一家外语中心编写英文教材。
这段时间,我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所以非常担心书编好后没有钱出版,平常的生活因而过得特别节俭。但内心一直充满着喜悦,原因之一是我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为众多的英语学习者编出一套完整的教科书。
书编好后,我拿给几位知心的外国朋友看,他们对我的英文写作能力大感惊讶,一致认为这套书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是,以丰富的想象力使依照文法结构编写的语言教科书竟能变得如此生动活泼。
(四)
定稿后,我将书取名为“双向式英语”,并立刻委托印刷厂印刷。同时,我请了几位发音清晰的外籍朋友开始录音工作。
这时,我为了编书,长期没有收入,除了房租、生活费等外,还要支付打字、录音的开销,积蓄几乎用罄。由于第一次做生意,凡事都没有经验,书籍、录音带和手提箱的厂商都要求我支付现金,再加上开公司的资金和办公室的押金、租金等,我根本无法应付,只好四处向朋友借钱。哪想到连试了几位朋友,都没有结果,我脸皮向来很薄,只好打消向外人借钱的主意。最后由母亲和大哥先凑出十万借我,大姐一直很支持我自己创业,她听说我缺乏资金,也立刻标会替我凑了十来万。资金虽还是不足,但我知道其它就只有靠自己创出成绩了。公司开张时,已是84年2月上旬,第一天我就登广告办了一场小型的演讲,由于我当时财力单薄,这场演讲关系重大,所以我显得格外地认真,结果竟因为患得患失而无法掌握整个演讲的气氛。会后,听讲的人都没有购买的冲动,我问了一位小姐为什么不买,她说:“你讲的太好,我反而不敢相信。”我不太能接受那位小姐的说词,因为我可以感觉出她是看到我办公室相当破旧,才无法相信我的书。散场后,有一对夫妻留下来和我以前的学生讨论半天,总算买了一套。
等学生都走光后,大哥正好来到我的办公室,他看我第一天开张只卖了一套,自己就已累个半死,觉得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于是对我发了一顿脾气,劝我做不下就趁早关门算了,以免血本无归。我了解大哥事忙,常常因为情绪不稳而失去理智,和他争论,只会破坏兄弟的感情,对生意毫无帮助。我轻声地对大哥说:“我们是兄弟,能不能不吵?目前最重要的是我要沉得住气,才能在社会上和别人竞争。”
大哥走后,我闭眼躺在桌上,一直无法入睡。想到自己多少有点名气,但为了存钱开这家公司,不但长期省吃俭用,现在还搬到公司,以办公桌当床,连洗澡的地方都没有,如果让学生听到,他们说什么也无法相信,我竟然会过着这样的生活。惟今之计,只有想办法使自己的教科书畅销,才能解决困境。到了三更半夜,我突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刚想出许多新点子和广告,于是立刻起床将所想到的内容记录下来,以免第二天忘掉。往后的一、两个月,一直如此,由于睡眠不足和用脑过度,我即使一天洗两次头,还是长满了头皮屑,几次去理发,小姐看了都觉得可怕。
尽管这样,我依然继续研究英语教学法,并将自己的心得公诸社会大众。几家电视台先后制作教学节目,推荐我的英语学习法。双向式英语和我的名字也从此打出了更大的知名度。
目前我每天还是穿着拖鞋和汗衫上班,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重要的是我希望和天下志同道合的年轻人共勉,使“明天会更好”不只是一句口号,而是大家奋力追求的目标。
(增连推荐、宾摘编,原载《湖北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