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髦面面观

马　遥

最近，法国伽利玛出版社“人文科学丛书”推出一部新书《蜉蝣帝国》，副标题为：时髦及其在现代社会里的命运。作者吉尔·利波夫斯基在书中论述的是时髦这种如蜉蝣的生命般短暂的社会现象。

是个新东西就有销路，这是消费社会不可抗拒的原则，但时值今日，新的还得是美丽动人、形式多样的，这就是时髦在现代商品社会中的体现。经济规律是无情的，如果一家公司不能经常地推出新式样，就会失去打入市场的实力，其产品信誉也就下降。消费者固有的观念是：新的自然胜于老的。索尼公司在一九八六年推出五种新型手提式高保真电唱机、九种微型转盘唱机，十几种扬声器、扩音机、转盘磁带……。科学的进步、竞争的规律以及对新产品的癣好，是产生赶时髦这种有组织的经济秩序的原因。经济体制被引入一个螺旋形，大大小小的改革是其主宰，淘汰在加快，某些销售学专家断定，十年之后，现在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产品将被降低档次，它们会以新式样和新包装出现，所有广告都在产品的新颖性上作文章。

一些新奇产品也随着生产和销售的需要应运而生，如开牡蛎的电动刀、电动擦玻璃机、三种用途的电动剃须刀，作者认为生产这类时髦玩意儿，用处不大，浪费却很厉害，是一种无价值的创新，多少带点炫耀技术的虚荣。这种时髦使得人与物的关系不再是实用型，而是游戏型。

如今，时髦已不再为豪华商品所垄断，所有产品都注重漂亮的外观，大众化产品不论在技术质量上还是在审美水平上都发生着变化。小型汽车与豪华车一样都采用优美的流线型设计，一些式样落后的车会比同类汽车的售价低百分之五十。西方有些生产大众化产品的厂家有步骤地通过产品的结构和质量，人为地缩短产品的寿命，对于这一作法，作者认为并不适用于耐用消费品及有些越用越灵的东西(如电视机、汽车发动机)，既要追求形式上的美观，质量上也应精工细作，顾客欢迎毫无疵病的时新产品。

现代的商品生产已进入了个性化的阶段，这长期以来只是服装生产的特权，现在，所有领域都被形形色色的时髦产品所占领。雷诺公司有二十万种汽车，耐克公司向人们提供好几十种式样不同颜色的运动鞋，软饮料品种更是丰富，可口可乐公司制造了一系列汽水……

作者指出，时髦呈金字塔结构，起初为上层阶级所独享，逐渐流行蔓延，最终遍布社会的每一阶层，在这种向下扩展的过程中，引起人们的觉醒。个人可以通过新潮的服装来解脱自己、表现自我，“以免精神错乱”。《蜉蝣帝国》也揭示了镀金面的反面。当人们去追求时髦，而割断了自己与过去、与根源的联系时，在转瞬即逝的时髦中，只有一个参照，即自我。这唯一的标志是民主社会的伟大，也是民主社会的不幸，在法国，数以百万的人过着独居生活，每年有一万二千人自杀，作者以严峻的提醒作结尾，意味深长。

时髦并非现代西方社会的所独有的现象，作者认为诸如中国、印度这些具有古老传统的国家对这种新式游戏也很感兴趣，他观察到，传统的民族服装在这些国度经历了几千年的演变，特别是中世纪末的大改革，逐渐被新式服装所取代，人们在追求五光十色的新生活，在这进程中，难免出现混乱，但作者认为正是这种征兆宣布了民主时代的来临，因为时髦是对沉重的过去的一种拒绝，是摆脱长官意志、更新陈规陋习的愿望。

《蜉蝣帝国》这本新书未出书店时，就已成为法国《世界报》等报刊专栏文章争论的焦点，有人为这位哲学家的新著大声叫好，也有人视为危险的异端，要人们提防这种思想的泛滥；有人对利波夫斯基的勇气表示钦佩，也有人认为他徒有虚名。法国权威的书评杂志《读书》在今年第一期上向读者郑重推荐此书，认为这是一部很有说服力，能引人入胜的书。

(Lempiredel'ephemere la mo－deetsondestindans1esso－cietesmodernes parGil1esLi－povetsky Bbliothequedes sie－nces humainesGallim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