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D·L·史蒂沃特 高 红
下班后,当我回家走进客厅,我那12岁的儿子抬头望着我,说“我爱你”的时候,我竟无言以对。足足有几分钟,我站在那里,打量着儿子,等着他说下去,我首先想到的是,他肯定想要我帮他做作业了,要么是求我给他点零花钱,再不然,就是他做了什么恶事,却装着很善良的样子来告诉我。
终于,我问:“你想干什么?”
他笑着跑了出去。我叫住他:“喂,到底是怎么啦?”
“没什么”,他嘻皮笑脸地说,“我们生理老师让我们对父母亲说‘我爱你们,看父母怎样回答我们。这是个实验。”
第二天,我跟他老师通了电话,想知道这“实验”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话,我更想知道其他孩子的家长是什么反应。
“大多数父亲都跟你的反应一样”,儿子的老师说,“当我第一次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问孩子们,父母会怎样回答呢?他们都笑了起来。有两个学生说,他们肯定会吓成心脏病。”
我猜想,有些家长会反对老师这种做法的。一个初中的生理教师最好还是去告诉孩子们注意饮食的平衡,以及正确使用牙刷等等,“我爱你”跟生理老师有什么相关?这是父母和孩子们之间的私事,别人管不着。
“问题在于”,老师解释说,“感觉到被爱是身体健康的一个重要方面,这是人类的需要,我一直在告诫孩子们,不把这种感情表达出来是很不好的,不仅仅是大人对孩子,男孩对女孩,而且,一个男孩子也应该能对他父亲说句‘我爱你。”
这位中年男教师很能够理解我们这类人,有些话明知道很好,但又很难说出去。他承认,他的父亲从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他自己也从没有对父亲说过这些话一一就连他父亲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也仍然如此。
我们中有许多人都是这样,疼爱我们的父母亲把我们抚养成人,从没有用嘴说个“爱”字,而我们正是在照着父辈们的样子来对待我们的孩子。
但是,这种单一靠行动来表达父爱或母爱的现象开始逐渐消失了。我们这一代人是很重感情的,也很善于表达。我们明白,也应该明白,儿女们需要我们给予的,远不只是桌上可口的饭菜,衣柜里的衣服。应该知道,父亲的亲吻,对儿子和女儿都有同样的亲切感。
我们不必再继续抱怨是父辈用这种方法哺育了我们,我们已经做了许多父辈们没做过的事情,比如,他们才不会焦急地等候在产房门外,更不会去干吸尘,做点心之类的活。
如果我们适应了这些变化,就一定会知道怎么回答12岁的儿子说的“我爱你”了。我却没有,至少开始的时候是束手无策的。看来,由刚毅冷峻的父亲形象转变成和蔼可亲的样子的确不容易。
那天晚上,当儿子用那种一天比一天敷衍的吻向我道晚安时,我抓住了他,回了他两个吻,没等他逃掉,我用男子低沉的口气对他说:“喂,我也爱你。”
我不知道这么说了以后,是否能使我们更健康一些,但是,我确实感到心里很舒服。但愿下次那个小家伙跑来说“我爱你”的时候,我不至于尴尬地用一整天的时间来想出个正确的回答。
(摘自《中国妇女》1987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