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沟通的世界

1987-11-01 03:28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7年5期
关键词:侍者男青年特使

有人说,语言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可是,人们分明感到:人类迄今为止,并没有一种尽善尽美的媒介,我们面对着的,仍是一个——

一位英国男青年邀一位中国女青年出游。去接她之前,他特地到花店买了一束白色的雏菊带到她家里。不料女青年的父亲一见这束白花,便勃然大怒!不但不允许他带自己女儿出游,而且把他轰出了大门。

毛病出在哪里呢?从这个英国男青年的观点来看,自己的作为与其他热恋中的英国男青年并无二致:带花去取悦女友。他恰巧选择了白色的花,只因为白色象征纯洁无瑕。以中国父亲的观点来看,自己的行为应说是理所当然,因为在中国,白色的花是吊唁死者用的。将白花送给活人,不但是极度失礼之举,而且含有诅咒的意味。这男青年还没有娶得自己女儿,已经在诅咒他短寿,岂非不怀好意?

一名日本学生到了美国之后,感到十分迷惑。他到一家店铺里去,想找老板说话,却无法分辨出谁是老板。在日本,“只要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他说。

的确,在亚州国家,人们大都有严明的阶层意识和阶层仪态。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角色,往往一望而知。两个东方人相遇,通常在谈话主题开始之前,彼此都要交换有关的“背景”材料,以确定彼此的地位和两人的关系。长幼、尊卑、亲疏决定着称呼、出入、起坐的次序、态度等一整套礼仪,万万含糊不得。西方人没有这一套,日本人当然弄不明白了。

中国是特别讲究礼仪的国家,举凡出入房间的先后次序、座席方位、落座的先后等等,都有一定之规。因此,一个习惯于在中国社会里时常跟在老师后面走的女学生,一旦到了美国,往往对这个国家的男教授“女士先行”的礼貌感到手足无措。

中国人相遇,如是在用餐前后的时刻,多半会问一声“吃过饭没有?”这种问话时常只是一种礼貌的客套。若是到了国外,见着美国人,也如此这般地问候,“Have you had lunch(dinner)?”他们通常会停下来,很认真地据实答来,并且期待着对方进一步的发问。岂料说时迟那时快,我们的同胞还没等到人家回答便擦肩而过,扬长而去,留下又苦恼(究竟他是,否有意约我共餐?)、又气愤(既然问我,为什么又不等我回答?)的“老美”。

原来,根据美国人的习惯,除非你有意与他共餐,否则是不管别人“吃过饭没有”这类闲事的。

在欧美,如果一名推销员代表的是一家十分有信誉的公司,而对方又的确需要这家公司的产品,双方在第一次见面的机会中,就可能达成了交易,干脆利索。然而在拉丁美洲的一些地方,事情就麻烦多了。即使双方都有意成交,还是得经过四、五次的会面。是这些拉美人喜欢拖延时间吗?不。只因为对这些拉美人而言,做生意的对象应该是“朋友”,而不是陌生人。因此当他必须与陌生人有生意上的来往时,也必须耗费时日以与对方建立起“朋友”关系。不了解其中原因的欧美人,很可能与他们永远无法做成一笔买卖。

一位德国工程师到日本去磋商合同的问题。在日本期间,他受到热烈的招待。当他提出意见时,日本对手也礼貌地频频点头。当他启程回国时,对方要他静待回音。三星期之后,回音来了,却不是好消息——他所提的意见,半数以上遭到否决。他完全没有想到,日本人的礼貌,并不是同意的表示。

1941年,日本特使与美国国务卿赫尔举行最后一次会谈之后,面带笑容,告辞离去。参加会谈的美方人员看到日本特使的愉悦神情,都认为未来的美日关系会是令人乐观的。不料没过多久,传来了举世震惊的日机突袭珍珠港事件!

在一家餐馆里,美国食客拿起匙羹,正打算一尝佳肴时,突然发现汤里竟有一只苍蝇载沉载浮!气愤之余,他将侍者招来,提出严重抗议。不料这日本侍者听了客人的抱怨后,不但没有难过或歉疚,反而微笑起来,令美国人怒不可遏。

更让外国人惊异的是,日本人在宣布亲朋的死讯时,有时也面带微笑。

是日本特使阴险狡诈?是日本侍者幸灾乐祸?是一般日本人都冷酷无情,在亲朋去世时仍能微笑如常?这是“正常人”共同的疑问。

事实上,答案非常简单:微笑对日本人而言,并不一定表示愉快,也可以表示尴尬或哀戚。一些研究“非语言传播”的学者认为,如果当年美国官员对“日本微笑”有深切的了解,珍珠港事件或许不会发生。

(明明摘自《文化与传播》)

(插图:孙凤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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