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同志:
由于心中苦闷,故不揣冒昧就教于贵刊。
我时常思考人生,但往事的追忆是一片空虚,未来的憧憬是一片茫然。想不起什么,不知自己未来再做些什么。越是静下来思考,越觉得人生虚得很呢!
自省之余的结论,自己并非不努力做人,实在是人太难做。我希望在人生中得到一点点实的东西,但怎么办呢?
陈达思
达思同志:
读了你的来信,我不禁想起学生时代。那是解放前最黑暗的岁月,面对着腐败的社会现实,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暗淡前途,有些同学看不到出路,悲观失望,无心读书。在他们中间流传着这样一首打油诗:
人生在世有几何?何必苦苦学几何;
学了几何几何用?不学几何又几何!四句颇为俏皮的打油诗,反映了他们否认人生意义的悲观心理。然而,在同样的环境里,进步同学却采取了积极的人生态度。他们把个人的命运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投身推翻反动统治的火热斗争。他们身处如磐的黑夜,却憧憬灿烂的曙光,对前途满怀信心。他们爱唱这样一支歌:
我要笑,我爱笑,我们喜欢笑,
笑啦,哈哈,笑个痛快吧,
笑啦,哈哈,笑出眼泪来吧。
生命里要有春光,战斗里要有阳光。
同窗攻读,同度长夜,一个悲观,一个乐观,一个要哭,一个要笑,心理、情绪竟如此之不同。为什么?根本原因就在于人生观不同。
何谓人生观?简单地说,人生观就是人们对人生目的和意义的根本看法和态度。人生的问题是极其复杂的,但归结起来就是一个问题:人为什么而活着?人们对这个问题的不同看法和态度,就形成了各种不同的人生观。
你可能会说:你扯得远了些吧,我不过是觉得人生太虚而已。
达思同志,你是青年,正处在人生观形成时期,咱们提到人生观的高度,来追寻你苦闷的根源,更有助于帮助你找到人生的实处,从而在人生道路上迈出坚实的步伐。
你现在的苦闷,当然同我们学生时代的苦闷大不相同,你不是由于社会的黑暗而感到前途无望,而是在祖国欣欣向荣的时刻,因为自己无所作为而感到茫然。透过你的内心苦闷,不难窥见想有作为的积极因素;你不想虚度此生,热切地希冀生活得实在一些。问题在于你越想“实”反而越觉得“虚”,因而产生悲观情绪。
提起人生是虚还是实,我想起几年前读过的一篇论述人的价值的文章。记得那篇文章的作者,把人的价值分为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说人的价值就是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统一。照作者的说法,自我价值就是人的潜在的劳动能力,社会价值就是把自我价值发挥出来为社会创造财富。根据这个观点,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衡量一个人有无价值或价值大小的尺度,就是看他是否充分发挥了潜在的劳动能力(包括知识、智慧、技能等),为社会为人类创造更多的财富。爱因斯坦也持这种观点,他认为:“一个人对社会的价值首先取决于他的感情、思想和行动对增进人类利益有多大的作用。”发挥自己的潜力,增进人类的利益,这样的人生不是实得很吗!
你感到人生“虚得很”,问题恐怕出在你没有把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统一起来,没有把个人的前途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总是感到自己没有“取得”什么,而对应当“给予”社会什么却想得少,这样一来,你对个人王国的憧憬、追求和设计,自然是难以实现的。如果上述分析有点道理的话,那么,你解脱苦闷的出路就只有一条:跳出个人王国的天地,投身四化建设的洪流。
你读过北宋政治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吗?当时一些迁客骚人,登上岳阳楼,览物生情,或者“忧谗畏讥,感极而悲”,或者“宠辱皆忘,其喜洋洋”。范仲淹很不以为然,他在《岳阳楼记》里,提出学习“古仁人之心”,“不以物(外界事物)喜,不以己(个人得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得何等好啊!查查历史就知道,范仲淹写这篇文章时,正是被贬官之时。他原来在朝廷当参知政事(副宰相),因为主张革除积弊,改良政治,受到保守派的排挤,降到邓州做地方官。他没有因为人生道路的坎坷而心灰意冷,依然忧国忧民,这在封建时代实在难能可贵。
企求人生道路一马平川是不实际的,要有攀险峰、涉急流的准备。只要我们象范仲淹说的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为人民谋利益作为自己毕生的追求,那么,就不会为一时的挫折而失去前进的勇气,从而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奋斗。这样的人生不是很实吗!
若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