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的名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描绘的是他和邻里晨夕相对时的“赏心乐事”,一直被认为是“和易近人”之作。不料在十年动乱的特殊社会条件下,这两句诗忽然具有一种奇异的“威慑”力量。谁的文字被称为“奇文”,谁的主张被说成“疑义”,针对谁的大字报前引用了这两句诗,那就意味着把这些文字和主张宣布为毒草,灾祸从此临头了。
现在,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得到了正常的发展,“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要成为一种正常的读书风尚,《读书》杂志也要倡导这种风尚。我们要向读者推荐佳作奇文,同读者一起辨析疑义。这不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欣赏奇文妙句不见得就一无疑义,一提出疑义也不就是否定了好书好文章。
有的读者向我们指出,相比而言,《读书》注意“疑义相与析”还很不够,这很值得我们注意。刊物的文章中要是没有什么讨论、辨疑、驳难的内容,就好比一条没有纡回曲折的河流,纵然壮观,也乏情致。何况论难原是辨明真理的好方法。最近以来,我们尽量增加一些商讨、研究性质的内容,本期卞之琳等同志关于新诗标点的讨论即属此类。上期起,将“质疑和订正”栏改为“读书献疑”。“读书献疑”,所献者,“疑”而已,自然并非定论,大多只是读书过程中产生的疑难问题。如果能够引起同好的注意,相与辨析,共同讨论,我们想作者一定高兴,编者也会愉快。
我们主张赏奇析疑,自然不是提倡士大夫的闲情逸致,以读书为消遣。连陶渊明这样被认为“冲澹”的文人,就在提出“奇文共欣赏”的《移居》诗第二首里,也还指出“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我们今天正在谋十亿人口的共同“衣食”,在为“四化”而共同奋斗,欣赏奇文、辨析疑义都离不开这些总目标。这一点想能得到读者的首肯。
本该还说说我们应当遵循的辨疑析难的态度问题。经过十年动乱,这似乎也是一个重大问题。然而想起本期第91页刊载的丁聪的漫画《争鸣公约》,似乎毋须饶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