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亚等编《被遗忘的大使》

沈以仪

司徒雷登，一八七六年六月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在美国华盛顿医院默默无闻地去世。他担任美国驻华大使(一九四六——一九四九年)期间，曾经是风云一时的人物。他在中国有相当的社会关系，曾办过多年的教会学校，抗日战争期间坐过日本人的监狱，平时装作爱美国也爱中国，颇迷惑了一部分人，因此被马歇尔看中，一九四六年七月四日，做了美国的驻华大使，又恰恰在这个时期，马歇尔系统的政策，彻底被中国人粉碎。当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南京国民党政府如鸟兽散，司徒雷登既不去广州，也不去台湾，依旧坐在南京不动，企图混水摸鱼，想再捞一把。但是没有人去理他，使得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觉得再没有事情可做，只好挟着皮包走路，一九四九年八月二日悄然回华盛顿去了。

毛主席在《别了，司徒雷登》这一篇名文里，生动确切地描绘了这位“风云人物”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的徒费心机和狼狈处境。

这本《报告文件》，收录了起自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一日，迄于一九四九年七月十八日司徒雷登在大使任内，从南京发往美国国务院的报告，共计二百一十三件。

《报告文件》分为六个部分：

一、“希望的开端”。收录从一九四六年七月二十一日起到十二月二十九日的报告三十一件。这里说明了司徒雷登不仅坚定地固守美国的立场，而且冥顽地站在国民党反对共产党的立场。他希望国民党政府在政治上和经济上有所改革，在他看来，国民党的任何改进，都可以削弱共产党的号召力量。

二、“现状和政局”。收录从一九四七年一月十八日到六月十九日的报告三十六件。当时国民党政府妄图召开伪国大将其独裁统治合法化。司徒雷登明知道这样做并不能挽救国民党政府的命运，却认为国民党政府愈逼近垂危的局面，就会更加焦急地乞求美国的支援，美国因此可以从中取得更大的支配权。

三、“魏特迈来华”。收录一九四七年七月十六日到十二月二十二日的报告二十一件。这是很值得研究的一段插曲。魏特迈来华，似乎在加速实现马歇尔、司徒雷登改组国民党政府的意图，而国民党政府却更为专横独裁，作“重点清剿”的垂死挣扎，丝毫没有改革的打算。司徒雷登面对着一个“国民党政府没有美国的支持就不可能进行有效的改革，而国民党政府没有有效的改革就不可能取得美国更多的支援”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也颓然无策了。

四、“每况愈下”。收录了从一九四八年一月三十一日起到六月三十日的报告六十七件。这是《报告文件》中所占篇幅最多的部分。司徒雷登看到国民党统治下全国的反战怒潮，物价暴涨，各战场上接连传来每战必败的消息，恍然有所感觉：原来美国支持的是一个丧尽人心的政府。

五、“国民党政府的垮台”。收录从一九四八年七月六日到一九四九年三月二十八日的报告三十六件。司徒雷登哀叹，美国政府对国民党政府的支持已经完全无济于事。他想到，也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曾作过一些设想：(一)在中国制造各地分裂的地方政府，(二)成立吸收共产党参加的联合政府，(三)挑拨中苏关系，(四)力图接近共产党趁机进行活动。

六、“大使馆的末日”。收录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五日到七月十八日的报告二十二件。司徒雷登说：“国民党政府已经象‘炉膛里残烬的一段焦木棍”。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四日，人民解放军攻克南京，第二天清晨进入了司徒老爷的卧室。当时残存的国民党政府已迁往广州，司徒雷登取得美国国务院同意，继续留在南京。他的申请说：去广州，去台湾，都会丧失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接触的可能性。但是，谁也不去理会这位“老爷”。七月十八日，司徒雷登致国务院报告，这是这本《报告文件》里收录的最后一件文件，原文说：“北平当局迄无回讯，我不得不再次延期离此……”(后面有编者加的注：八月二日去华盛顿)。

读完这本《报告文件》，觉得很长志气，倍增信心。三十五年过去了，对这段历史不免有所淡忘，年轻的一代，也许了解不多，知之不详。那末，这份《报告文件》是一份有用的教材。

就这本《报告文件》的收录和编印出版来说，也可以说几句话：

一、这本《报告文件》收录的报告213件。我没有能与连年出版的《美国对外关系》(Foreign ReIations ofthe United States)中国部分逐年查对。但就一九四九年的《FRUS》查对结果发现，报告文件》收录的报告，均未刊载于此年《FRUS》中，而就其内容来说，则行文措辞更为直接了当。因此，可以认为，这本《报告文件》是研究一九四六——一九四九年中美关系的极有用的资料。历史研究，需要第一手资料，尤可重视的是档案文件。可是这类资料又是不胜枚举、层出不穷的。充分利用目前的收藏，也许已可穷尽毕生之力了。由近及远，是值得采取的研究步骤，先收集整理手头或国内已有的资料，进行排比、分析、研究。远不必贸然而行，行程万里，进入到异国汗牛充栋的档案库中。

二、《报告文件》的主编雷亚，对近代现代的中美关系颇有研究，曾出版过《广州在革命中》、《早期中美关系》，他颇有发掘新材料、介绍新著述的才能。例如，这本《报告文件》后面附录的“参考书目”，就是对研究一九四六——一九四九这一段中美关系很有用的一份索引。

三、这是一本打字复印的资料集，称之为Replica Edition(“影印版”，或“复印版”)。据出版公司说，这是鉴于目前出版之难而采取的一种权宜之计。据说，学术性著作，不为一般出版公司所欢迎；即使接受了，排印发行之日，亦遥遥难期。因此采取一种原稿打字，影印出版。发行的数量可能不多，但简便迅速，可以将具有一定价值的学术著作、文献资料及时提供。

书籍出版之难，发行之慢，似乎是一个国际性的问题。如何解决，当然不是本篇撰写者所能置喙的了。

(Kenneth W.Rea and JohnC.Brewer：The Forgotten Ambas-sador，the Reports of John Leigh-tsn Stuart.1981.The WestviewReplica Ed.34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