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美好的人生

1982-01-01 04:39高士其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2年6期
关键词:人生哲学脑炎魔王

高士其

什么是人生?人活着为了什么?这是每个人都要探讨的问题。我个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曾接受过各种信仰和人生观的影响,如:为了功名富贵(儒家);为了自我解脱,遁入空门(释家);为了求得长生不老(道家);为了自己得救,同时也济世救人(基督教)……我曾天真地以为这些人生哲学都有道理,可是,生活和科学却促使我改变了想法,否定了旧的人生哲学,而转向共产主义的人生观。

1918年,我从老家福州来北京做留美预备生。路过上海,一幕幕外国巡捕欺侮中国人的情景令人愤慨;途经山东、天津,无数躲避大水的难民和漂浮在水里的尸体,看了使人心酸。山东自古多道士,人们供了老子几千年,然而“长生不老”的却是灾害。到清华园后不久,我就和比我高一级的周培源等同学共同谈论起“化学救国”。“物理救国”的理想来。

五四运动期间,我第一次参加了群众政治斗争,思想上震动很大。过去先生没少教导学生长大要为国家效力;我原名“仕錤”的“仕”字也含有求取功名、报效国家之意。可是眼下真诚爱国、肝脑涂地的分明是千百万劳苦大众和热血青年,而那些沽名钓誉、利欲熏心的达官显贵却干了些什么呢?!

在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学习期间,我获悉祖国脑炎病菌正在肆虐,成千上万的人,包括我的姐姐度平,都被夺去了生命。我仿佛听到同胞的呻吟,于是又认定医学才能救国,便来到芝加哥大学医学研究院专攻细菌学,决心消灭脑炎病菌。不幸的是,我在实验室里受到甲型病毒感染,患了顽固的脑炎后遗症,但我还是学完了全部医学博士课程。我在国外还坚持旅行。旅行不仅使我学到了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而且丰富了我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无论在纽约,在巴黎,还是在我到过的其他十五个国家,同样都存在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不公平的社会现象。这个世界上,我见到过多少腐朽的“朱门”和“衙门”,却从未见过什么通向“极乐世界”的“空门”。

回国后,我几经波折,才受聘到南京中央医院任检验科主任。我忘记了病痛,满腔热情地工作,不想竟遭到一班“商人加官僚”式的医生的讥笑和白眼。我实在忍受不了这腐败不堪的环境,工作不到一个月就愤而辞职。从自己“济世”未成、屡屡碰壁的教训里,我感到了对所谓“博大的基督精神”的彻底幻灭。这个基督,对于恶势力是何等的无所作为啊!

失业后,在上海亭子间的著译生活中,我得到了陶行知、李公朴、艾思奇的热情帮助,开始用我那颤动的笔为少年儿童、店员职工和普通市民写作科学小品。这期间,我还参加了抗日救国组织“著作人协会”,结识了许多共产党员并受到深刻的影响。一次,我向艾思奇同志谈起自己如何痛恨脑炎病菌“小魔王”,他说:“你要消灭‘小魔王,先要消灭‘大魔王。”我问他“大魔王”是什么,他把陈望道译的《共产党宣言》、鲁迅的《呐喊》和高尔基的《母亲》拿给我看。地下党还通过他不断给我送来马克思、列宁、毛泽东的著作。从这些书中,我懂得了许多深刻的革命道理,也明白了人生的真正意义。原来我过去曾以为有道理的种种人生哲学,归根结底都是为维护“大魔王”——旧制度服务的。只有推翻旧制度,才有条件消灭“小魔王”。而要和旧制度斗,首先必须在思想上同它决裂,树立共产主义人生观。正是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引下,我来到延安,并于1939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人生一切寂寞、孤独、受人讥笑的感觉都一去不复返了。

青年朋友们,如果现在让我来回答“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我要说:美好的人生应当是为了——

学习的愉快,工作的欢欣,

劳动的乐趣,战斗的喜悦,

事业的探索,真理的追求,

社会的进步,人民的幸福。

如今,我已年近八旬,人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愿以有生之年,为孩子们,为广大人民,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建设,写出更多更好的科普作品,这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

(摘自1982年7月26日《北京日报》原题为《谈谈我对人生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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