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父子的悲剧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1956年的一天，上海某厂的共青团员、车间主任沈某，竟在闹市当众扯开自己的裤子……他的这种“流氓行为”，理所当然地受到组织上的严厉批评。但是，这个小伙子却没有“悔改”，屡犯同样的“罪行”，终于被开除团籍和公职，先后两次共判了九年徒刑。他第二次刑期未满，儿子又步其后尘，也被判刑三年。

沈妻徐某在痛苦中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儿子和丈夫犯罪的方式都是一样的?她忽然想起丈夫初次“犯罪”时，有一位医生说他不是犯罪行为，而是一种病态。莫非他父子两人真的是患了一种奇异的病?

上海市精神卫生研究所所长夏教授，很同情沈家的遭遇，便组织科研人员对沈家父子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结论是:所患病症系“性人格变态——露阴癖”，患者发病期间，意志行为不能自己控制。

沈妻拿着夏教授的诊断书，向法院提出申诉。法院重新研究了沈家父子的案情，又派人走访了夏教授。夏教授告诉来访者:

“这种病的发病者与真正的违法犯罪分子，其实是很容易区别的。首先，患病者的行为无论是公开的、还是暗地里的，都是无意识的，随发性的，有时公开场合也会发病，做出一些令人不能相信的或难以想象的事；而犯罪分子的行为却是由意识控制的，有些还经过策划、仔细思谋才实行的。第二，由于患病者的这种行为不受意识控制，所以，他们的行为一般会随着身体机能的调节，意识清楚后马上停止行动；而犯罪分子除了因客观外界的因素及压力造成犯罪中止或未遂外，其他一概不能。第三，‘露阴癖病人，有明显的家庭遗传因素；而作案犯罪分子没有这一因素，往往平时思想、作风就很差。”

法院尊重科学，经过反复研究，决定撤销对沈家父子的原判。

沈家父子的刑事处分撤销了，这对沈家当然是件喜事。但是，痛定思痛，人们不禁要问:沈家父子悲剧的教训是什么呢?

应当说，悲剧的教训是多方面的，但是，最主要、最关键的是缺乏科学知识。沈徐两家祖孙几代，热衷近亲结婚，结果，不仅害了自己后代，也给社会带来了“公”害。

现代科学告诉我们，人类遗传的物质基础是基因。基因位于细胞核的染色体内。父母生育子女，是通过基因把亲代的特性传给子孙的。在遗传疾病中，有一类叫隐性遗传的最为常见，这病足有千余种。在父母非近亲结婚的情况下，后代发生隐性遗传病的比例不高。因为所谓隐性遗传，必须具有两个相同病态基因的人结婚，后代才能发病。一般婚姻，父母双方同时出现相同病态基因的机会极少。但近亲结婚，由于夫妇过去同属一个祖先，他们的遗传特性很近，还有一部分基因是相同的。如堂兄妹之 间，就有八分之一的基因相同；远 堂兄妹之间，有三十二分之一基因相同。这样，近亲结婚极易出现有相同的病态基因。也就是说，生下来的子女，得从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遗传病的就多。如肝豆核变性遗传病，表兄妹结婚的发生率达到六十四分之一；而非近亲结婚只有四百万分之一。近亲结婚的婴儿死亡率也是非近亲结婚的三倍。

然而，沈、徐两家，过去却正是近亲结婚的典型家庭。沈的祖父，就是徐的祖母的哥哥。除了沈、徐这对表兄妹结婚外，沈的姐姐又嫁给了徐的哥哥。由于近亲结婚多，目前从能调查到的沈、徐两家一百九十七口人中，发现患精神病的就有二十二人之多，占总数百分之十一点七，大大超过了群体精神病发病率。沈家直系四代人中，光患“露阴癖”这一疾病的，就有五人，沈某的父亲和祖父就患有这种病。

沈家的悲剧，已经结束了。他父子的疾病在有关医生的诊治下，不久也会痊愈。但是，沈家的教训，对于还不懂得我国婚姻法为什么要规定近亲不能结婚的人，而且还打算近亲结婚的人，不是一面很好的镜子吗?!

(傅金良推荐，晓成改写。原载《科学生活》1982年第2期，题为《科学为一家两代人平了反》。作者:施林兴、张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