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梅
最近看到《读书》一九八一年第二期,松一同志所撰的《四十多年前的一段伪作公案》一文,谈到《浮生六记》后二记的伪作问题,且根据笔者致俞平伯老人的信中语,用以证实。但笔者信中语太简单了,这里不妨把当时的情况,叙述一下吧。
这部《浮生六记》,据前辈包天笑见告,这书的手稿,乃吴县杨引传在冷摊上购得的,六记已缺其二。引传号醒逋,一署独悟庵主人,为天南遁叟王韬的舅子。引传在吴中,处馆于刘家浜尤宅,邑绅尤鼎孚,便是他的门人,后又教鼎孚的子侄辈,大家都称他为“太先生”。天笑六七岁时,曾见过他。引传有《独悟庵丛钞》,同光间,由上海《申报》馆聚珍版印行。《丛钞》载有若干种笔记,而《浮生六记》也列入其内,为这书问世的开始。后来黄摩西又把它转载于《雁来红》杂志。过了若干年,王均卿为文明书局主编《说库》,又把这书收入《说库》中。当初这书,有阳湖管贻萼(树荃),香禅精舍近僧(潘锺瑞)的题词,杨引传的序,王韬的跋,《说库》所载,却把题词序跋都删掉了。经这转载,外间纷纷刊成单行本,流传益发广泛了。
一九三五年,上海世界书局发行的《美化文学名著丛刊》,却有足本的《浮生六记》,补入《中山记历》一万数千言,《养生记逍》七千余言。这补收的二记,不仅读者怀疑,并编者朱剑芒写了篇《校读记》,也具着怀疑态度。
这本子在王均卿没有交世界书局排印之前,尚有一段小小的曲折。其时我主编《金刚钻报》,王均卿担任特约撰述,所以时常晤叙。后来他老人家在苏州买了住宅,全家迁往,但是他不来沪则已,来则必蒙见访。有一次,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说:“最近在苏州一乡人处,发现《浮生六记》的完全钞本,已和乡人商妥,借来印行,以广流传。”我是喜读这书的,当然也很兴奋。过了一月,他老人家复从苏来,说:“前次所谈的足本六记,那乡人突然变卦,奇货可居,不肯公开印行了。但已和世界书局接洽印行事宜,如今失信于人,很难为情。没有办法,因想恳你仿做两篇,约两万言,便可应付了。”我当时婉谢着说:“我不但文笔拙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