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英
编者按:难道就没有有“善心”的地主吗?没有。大地主没有一点“善心”,中小地主也没有一点“善心”。社会阶级的划分就是这样一清二楚的。从下边这个材料,我们可以看到,有些剥削者有时也会向穷人摆出一副笑脸,施点小恩小惠,活像个“善人”。但这是骗人,目的是为了驱使穷人更好地供他们奴役压榨。这篇文章说得好,狼终究是狼,即使披上人皮,也改变不了它吃人的本性。因此,我们对阶级敌人,什么时候也不要被他们的假象所迷惑,什么时候也不能抱幻想,幻想他们会自动改邪归正。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坚决进行斗争。
一九四二年夏天,在宁夏叶盛堡北边五渠下庄子上,传出了一件稀罕事:地主兼伪保长王林,出了四十块银元,给他的长工陈守业娶了个媳妇。娶的是叶家庄子上一个贫苦农民的女儿,叫叶根香。听说地主还给饭吃,给房子住哩。
人们对这件事的议论不一。有人说:“这是地主的鬼花招。”有人说:“地主九十九恶,还有一善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为什么要给长工娶亲
陈守业终年在定边替地主王林放羊,有一天,王林突然把他叫回来了。陈守业胆战心惊,生怕有什么祸事临头。谁知王林却是一付笑脸,对他说道:“娃呵!你从十八岁进我的家门,至今整十年了。你人还可靠,羊也放得不错。现在我出四十块大洋,给你娶个婆姨。房子你也不用愁,就住在我家里。人,我给你养着。以后,你就好好给我干活。”陈守业真以为地主发了“善心”,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叶根香跟着爹妈,苦光阴熬了十七年。快出嫁了,衣服烂得出不了门。没办法,她爹向地主王林要几尺布,给女儿做身衣服。王林对他的老婆说:“把家里的布,扯给他几尺。”老汉走后,地主老婆撅着嘴说:“这几尺布就白给了?”王林说:“傻瓜,把帐本给我拿来!”王林接过帐本,在上面划了几划,把陈守业当年给他放羊说下的三丈布,扣了个精光。
陈守业和叶根香,这一对在苦水里泡大的人成亲了。他们住在地主的黑房子里,土炕上连条席子也没有,真是穿没穿的,盖没盖的。陈守业想:干了十年活,平时又没花一个,少说也该积下个三四百块钱吧!两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向地主要几个钱,买点铺盖。
第二天早晨,还没等陈守业开口,地主却先开了腔:“我本想让你多住两天,可是定边那一百多只羊,没个可靠的人看管,我不放心。你还是走吧!”陈守业刚开口说要几个钱,地主便拿过帐本来指点着说:“你看,这些年你不断支着花,加上这次成亲花的,算下来你还差我的呢!”接着又“和和气气”地说:“差就差点吧!我也不向你要了。”
地主的话就是法律,陈守业难以争辩,只好忍气吞声地回到定边放羊去了。
地主王林为什么要给长工娶媳妇呢?原来他有个如意算盘:王林原先有个堂妹子,从小就给他家打水,洗菜,喂猪,做饭。可是她已经二十多岁了。王林想把堂妹子趁年青嫁出去,捞个好价钱。但是家务活又让谁干呢?他和老婆思来想去,就想出这个给长工“娶亲”的鬼花招。
狼终究是狼,即使披上人皮也改变不了它吃人的本性;地主终究是地主,表面上的假仁假义,但骨子(图片见原版面)西林 插图
里却是为了更狠毒地进行剥削。陈守业刚走,地主老婆就叫根香去套驴碾米。两装(一装八九十斤)稻子,换驴不换人,直到下半夜才碾完。刚刚卸了驴,地主老婆已经睡醒,又派下活来:“快去打水,洗菜,淘米,做饭。鸡一叫,三十多人要吃饭哩!”
根香忙碌了一天,又累又困,但还得硬撑着去做早饭。鸡刚叫头遍,地主老婆就催长工们吃饭、下地。长工走后,根香实在支持不住了,她坐到柴堆边,刚迷迷蒙蒙地睡去,忽然又被地主老婆叫醒:“快去提水,切菜,做晌午饭!”
每天,根香就这样无休止地碾米,磨面,洗菜,做饭;牛、驴还有卸架的时候,可是她哩,累死也没人问。
一天,根香正在忙着洗菜,一抬头,看见穿着破衣烂衫的老爹站在门口。爹见了她,眼泪籁籁直流,好一会才哽咽着说:“娃啊!你妈病着,想看看你。”根香请假,反遭地主一顿臭骂。父女俩偷偷哭了一阵。老汉想起说亲的四十块钱,地主至今未给,家里又等钱看病,就找王林去了。王林见老汉要钱,便支吾着:“你先回去,过一半天给你送去。”
谁知祸事紧跟着来了!半夜里,老汉一家已经睡熟,突然一阵咚咚的砸门声,接着闯进来几个保丁,拉起老汉十八岁的儿子就要带走。正在这时,跟在后边的王林吼道:“你家该出兵。要想儿子不离开家,就得拿兵款顶。”一家人哀求着:“病人躺在炕上还没钱治,哪有钱交兵款呢!”王林奸笑一声说:“这么办!我就用那四十块钱给你交上兵款。”就这样,老汉卖女的四十块大洋,也被王林讹诈去了。
天气渐渐冷了,在深山野岭给王林放羊的陈守业,回来向东家借钱,打算给根香做件衣服,再买条毡子好过冬。央求了半天,王林才答应借给他五块钱买布;并答应给他一条烂毡,但又扣去他十八块钱。
两个娃娃的惨死
一九四三年春天,根香怀孕了,整日里恶心、呕吐,吃不下,喝不进,可是照样要干那套重活。好容易熬到年底,根香倒在锅台边,生下了头生子。她平时受苦受累,身子极虚,所以一滴奶水也没有。娃娃饿得哇哇直哭。天下穷人心连心,长工老徐看根香母子实在可怜,跑去央求地主给娃娃喝点红糖水。地主老婆一听,气上心来,说:“死就死去吧!早死早灵干。”躺在炕上抽烟的王林,递了个眼色给他老婆说:“看你胡说的啥,有了娃娃是喜事嘛!”
这天中午,地主老婆突然变得和善起来,她端着一个碗,皮笑肉不笑地走进了根香的房子,说:“你们东家疼娃,叫给娃喝点红糖水。”根香望着碗里黑红黑红的汤水,不禁心里一跳:这哪像红糖水,倒像大烟水!她一阵害怕,把娃抱得紧紧的。地主老婆一把拉过娃,就往娃嘴里灌,根香挡也挡不住。奇怪!不一会娃娃就“睡着”了。这时地主老婆又说:“娃不哭了,你的身子也轻了。走,快干活去!”
狠心的地主,哪管穷人的死活!产后才七天的根香,只好放下娃娃,挣扎着爬了起来,扶着墙走进了灶房。好容易拚命干到中午,在别人吃饭时,她回房里一看,只见娃娃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嘴边白沫子流湿了半截烂毡,脸色发青,两只眼瞪得老大。一摸,身上已经冰凉!根香顿时两眼发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正在吃饭的长工们,都跑来安慰根香。这时,地主老婆妖声妖气地说:“再没你不顾娃的了,怕是奶少把娃饿死了。”长工老徐气愤地说:“娃浑身发青,啥饿死的!”站在门外的地主王林又说是“着了鬼气”。他假惺惺地劝根香:“死就死了,你年纪轻轻的,没了娃还灵干些。”
根香没了娃,又像不卸架的牛一样,给地主没明没夜的干活。一九四七年秋天,根香生了第二个孩子。在她产后第六天夜里,她刚从灶房回来,这孩子又和第一个一模一样地死去了。根香这几年受尽了折磨,全身黄肿,己经虚弱得不像样子;孩子的惨死,又使她精神上受到沉重一击。她病倒了!
长工老徐,看根香病得厉害,陈守业又远在定边,就几次向地主借钱,打算给根香治病,但王林总是不肯。后来,根香的病非常沉重了,王林怕死在他家里,又硬逼着长工把根香抬走。没办法,长工们把根香抬到一间破碾房里。庄子上的穷汉们每天给她送点吃的。老徐又和其他长工们,凑钱给她治病。在阶级弟兄的照料下,根香没有死,她终于盼到了春天。
永远不要忘本
一九四九年,宁夏解放了,陈守业、叶根香和广大穷苦农民一起,在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下,斗倒了恶霸地主,分到了田地。从此,陈守业和叶根香这一对受苦人才算真正成了家。现在,陈守业仍在定边放羊,但放的是公社的羊群。根香在生产队里劳动。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娃娃,个个都长得健康可爱。陈守业经常回家探望他们,一家人生活得非常美气。
在根香家里,靠墙放着一对崭新的红漆大柜。炕上摞着大半人高的各色花被,铺的是雪白的新毡。在那堆花被底下,还叠着一条烂毡,这就是那条在旧社会伴着根香度过苦难岁月、在上边被地主害死了两条生命的烂毡。根香说:“我这样做,是为的能时常看见它。我们时常想想过去,比比现在,就不会忘本,而会更加热爱集体、热爱新社会。”
(原载《宁夏日报》,本刊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