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姐妹血泪仇

1964-08-29 02:54陈秀兰
中国青年 1964年7期
关键词:李家胡子穷人

编者按:这是一个在旧社会当过十四年丫环的阶级姐妹的血泪控诉,读来是令人触目惊心的。陈秀兰同志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会向安徽省九个县市几十万人讲述过她的悲惨经历,使广大青年受到了一次深刻的阶级教育。经过教育,我们各地农村青年已经知道了不少旧社会地主怎样残酷剥削农民的情况。但是,关于丫环是什么样人,地主阶级是怎样在他的院套屋室里穷凶极恶地奴役她们,从精神和肉体上残害她们,则是很少知道的。那么,大家就来读读这篇材料吧。

有的青年曾天真地问:地主老财也是人,他们为什么这样狠、这样毒?陈秀兰同志的控诉,正是从阶级的本质上回答了这个问题。俗话说:“为富不仁”。一切阶级敌人对劳动人民的残忍、无情,完全是由他们的阶级地位、阶级本性所决定的。因此,她从切身经验中得出的结论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地主一样狠,天下穷人一样苦。”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理。我们广大青年要做坚强的革命接班人,就是要什么时候都带着这样的阶级仇恨,去观察一切问题,去从事一切斗争。

同志们!你们在报纸上看过《血海深仇》(载《中国青年报》一九六三年六月八日)这篇揭露李家圩地主庄园种种罪行的材料吧?我就是《血海深仇》中所写的丫环“春桃”。我从六岁起到二十岁解放时为止,在李家圩整整当了十四年的丫环。这十四年啊!受尽了煎熬和折磨,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我浑身布满了斑斑血痕,我心头种下了刻骨仇恨,这血泪仇啊!我要控诉,我要说……

入了虎口

“穷人面前路三条,家破卖儿把荒逃!”我家原来住在李家圩西边的一个小庄子上,父母和我一家三口,种大地主李梦庚二亩坟营地,土质孬,水路坏,一年到头地劳累,收的一点粮食全被地主刮得干干净净,一粒也不剩。家里没吃没喝,妈妈只好带着我南逃北奔,到处要饭。我六岁那年遇到了大早,地里没有收到粮食,交不起租。李家圩的狗腿子们,哪里管你死活,还是逼上门来要租。爸爸、妈妈哀求他们缓一缓期。狗腿子们喊叫说:“不行,一定要交。没有粮食,把孩子给东家抵租子。”说着,就连拖带拉,把我抢走了。妈妈为了想救出自己的孩子,紧跟在后面,走一步哭一步,一直跟到李家圩。但在那里等着妈妈的是财主们一张张凶神恶煞似的脸,是写好了摊在桌子上的卖身契。我妈不画押,他们就是一顿毒打。最后,两个狗腿子硬逮着妈妈发抖的双手,逼她在卖身契上按手印。就这样,可怜我一个六岁的孩子,便

以八块钱的身价卖给了李家圩。地主扣去六块钱抵租子,只给了妈妈两块现款。从此,我就落进了虎口,打入了地狱。我爸和我妈以后也就到河南逃荒去了。

人间一座活地狱

李家圩恶霸地主的土地数不清,财产没有底。他们家有二十万亩地,地跨安徽、河南两省的霍丘、颖上、金寨、固始四县。他们自己夸嘴说:“马行百里不饮人家塘水,人走百里不踩人家地边。”李家圩修得像皇宫一样,有房屋、楼台七百多间,里面有堂楼、客厅、书房、绣房、戏院、看台、花园、鱼池……还有关押和拷打穷人的监狱、法庭。据老年人告诉我们说,李家圩从动工到建成,整整花了十年时间。那厚厚的城墙脚下,不知垫上了多少穷人的尸骨!

李家圩地主李梦庚弟兄共计六个,人们背地里称他们是大胡子、二胡子、三胡子……这一群豺狼,在反动政府里是大官(国民党省参议员、伪国大候补代表),在军界是国民党“剿共团长”、民团的头目,在江湖上是土匪,在地方上又是土豪劣绅。他们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我们头上。他们家只有三十多口人,而侍候他们的丫环、奶妈、女佣人、雇工、厨工和唱戏的就有好几百人。他们挥霍浪费,骄奢淫逸。李梦庚母亲做一次寿,便杀一百多口肥猪,敞开酒席七整天。他的大女儿出嫁,嫁妆摆了七里路长。李家圩庄园是财主的天堂,是穷人的地狱。我在李家圩受的苦真是千言万语诉不尽。

毒打和折磨

进了李家圩,地主便不准我再叫自己的姓名,给我起了个名叫“春桃”,分配给四胡子李松泉这一房当丫环。

现在六岁的孩子,正度着幸福的童年。可是我小小年纪,就要当牛做马,听差使唤,稍不称他们的心,就要遭到毒打。我刚进圩子不久,有一天晚上我尿了床。女佣人老刘妈把被子拿出去晒,被四胡子的小老婆看见了,就指着我骂:“你这个穷鬼,吃多了胀得来屎来尿。下次晚上不给你吃,看你还尿不尿床。”一边骂,一边用鸡毛掸子抽我;还罚我跪在院子的石条地上,顶着被子晒,什么时候晒干,什么时候起来。我头顶着被子,又是晒,又是饿,时间一久,便晕死过去了。她见我倒在地上,还说:“我叫你跪着晒,你要睡着晒。”拿起棍子又来打我。后来,还是老刘妈把我抱到床上,我才慢慢醒过来。天下穷人心连心,老刘妈待我像亲娘一样,没有她的帮助我是活不下来的,她不止一次地救活了我的性命。

我稍大一些,也只是九、十岁的光景,就要给那些老爷、太太、少爷、小姐端饭,送水,捶腿,捏脚,打扇子,倒马桶。虽然这样小心地侍候他们,可是他们还想尽办法,挖空心思来虐待我们。他们毒打我们有一套专用的刑具,有竹鞭、皮鞭、栗树棍、钉板、毛掸子等,还有一套惯用的刑法,如用烟针扎,钢针锥,跪磁碗碴,撞墙壁,油炸手指头,老猫塞裤档……我们经常被打得死去活来。

地主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天到晚吃的是鸡鱼肉蛋、山珍海味、猴头燕窝。我们当奴做仆的一年到头,吃的是残汤剩饭、生了蛆的腌白菜、臭腊菜。有年夏天,我侍候地主老爷和地主婆娘们吃好喝好以后,才到厨房去吃饭。我盛了一点干饭,夹点臭腊菜放在碗里,用水一泡,蛆蚜子在饭碗里直翻,哪还能吃得下呀!我顺手从厨柜里拿了一个咸鸭蛋吃,谁知被四胡子的大老婆看见了。她罚我跪在地上,用毛掸子狠狠地抽我。打着,打着,她喂的猫跑过来了。无人性的地主啊!她一把逮住猫,硬塞到我的裤档里,把我两只裤脚管扎得紧紧的,我拚命挣扎,可是又怎能挣扎开呢!她一面往死里打我,一面又来打猫。猫一挨打,又跑不出来,便在我裤档里乱蹦乱跳,用爪子乱抓。可怜我的两腿被猫抓得血肉难分,痛得我死去活来。后来把猫从裤档里拿出来,猫的爪子上都粘满了通红通红的肉。当时正是大热天,腿上化了脓,尽是一个一个的洞。身上一出汗,yan得痛死人。血水一直流了两三个月,站也不行,坐也不行,睡也不行。多亏老刘妈找了点药给我敷上,到秋后才慢慢好起来。地主阶级对待劳动人民便是这样惨无人道!

一年四季的痛苦生活

我们丫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过着不是人的日子!

冬天,地主老爷和地主婆娘们,身上穿的是皮袄,屋里放的是火盆,手上提的是火炉。可是穷人家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棉鞋、棉衣。发给你一双草窝子,就算过冬了。草窝子是草编的,穿不了几天便散了,脚指头都露在外头。可怜我们东院跑到西院,前屋跑到后屋,脚冻得像红萝卜一样,怎能不冷呢!一天早晨,我在厨房里吃饭,实在冻极了,就端着碗在灶门前烤火。因为整夜地给老爷、太太们倒茶,送点心,端尿壶,没怎么睡觉,这时身上一暖,瞌睡来了,一不小心,把饭碗打破了。四胡子的小老婆就说我嫌没有菜,故意把碗摔掉了。这是多么大的冤枉啊!我虽然有嘴又怎能辩得清楚呢!她叫我跪在钱板子(盛铜元、银元的有楞槽的工具)上,用火筷子往我身上打,朝我头上打,把我打得一头包。她要我一直从早上跪到小晌午,两顿饭都没有给我吃。后来,狠心的地主婆娘,

把吃剩下的而条、面汤倒在猫食盆里,猫吃过后剩下的又踢到我面前,叫我端起来吃。我实在吃不下,可是又怎敢不吃呢!天冷上冻,又没有筷子,吃不干净,她就逼着我一点一点地把猫食盆舔干净。你们看,在旧社会,财主们就是这样欺压穷人!劳动人民在他们眼里就不如猫狗,不如畜牲!

在热天,这些地主老爷、地主婆娘们想尽办法乘凉纳福。他们先叫雇工把院子地上泼上水,打扫干净,然后架上床,挂好帐子。晚上,一个个丫环轮流站在帐子外,一只手捏着帐门子,一只手伸进帐子里给他们打扇子。帐子里有了蚊子要挨打,没有风也要挨打。还要给老爷们捏脚,捏轻了说不止疼,要打,捏重了说你害他,也要打。这些打扇子、捏脚的活,一刻都不能停。这样,我们哪里还能睡多少觉呢!不过是倒在哪里便睡在哪里。一天,我倒在地上睡着了,因为头上被地主婆娘们打得皮开肉烂,便引来了蚂蚁,我的耳朵、鼻子、眼睛上到处爬的都是,一篦子篦下来,蚂蚁乱翻。人死了才会招蚂蚁,我们活着也上蚂蚁。穷人家的孩子在地主家,活着就同死了一样!

我们受尽了地主婆娘们的凌辱,那些地主老爷呢?也一样狠。他们一天到晚,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抽大烟。他们一倒上烟榻,抽起来精神大得很。我们丫环也得熬夜去侍候他们。一个孩子整天服侍他们,连打带累,又怎能支持得住呢!有一天,三胡子和四胡子在抽大烟,叫我去拿烟土,我一不小心把烟土掉在地上了,沾了一点灰。四胡子马上就大骂:“穷鬼,你是干啥的!我得打死你!”说着,他把烟钎子放在脚下的火盆里烧得通红的,就来扎我。烟钎直戳在我右腮帮上,痛得我在地下打滚。大家想想,一个人手上沾点火星子都感到痛得难受,更何况烧红的烟钎子扎在脸上。我今年三十四岁了,右边脸上仍然留着这仇恨的伤疤!解放后,我看电影《白毛女》,看到喜儿被黄家地主婆用烟钎子扎舌头的时候,我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过去,眼泪直往下淌。我想: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地主一样狠,天下穷人一样苦。劳动人民在旧社会,不论天南地北,同样都受到地主老财们的残酷剥削和压迫。

在李家圩,我不仅受尽了地主老爷、地主婆娘们的种种折磨,还同样地受尽了那些小姐、少爷的侮辱和打骂。有一年夏天,我侍候四胡子的女儿李芳厚在书屋里读书,给她打扇子。有一天累极了,站着就打起瞌睡来,一不小心碰了李芳厚的脊梁,她随手就给我两个耳光。挨了打,只好又来扇。这时我心里很难受,我想:她是人,我也是人,为什么两种人不一样呢?为什么我给她扇,她还要打我呢?想着想着,难过得流下泪来。她看见了又骂我:“你这个穷鬼拿哭来咒我。”揪着我的头发便往墙上撞。这还不算,她还把磁碗碴子铺在地上,叫我脆在碗碴子上。碗碴子都陷进膝盖肉里去了,鲜血直流,痛得我像万箭扎心,可她还不叫我起来。

不仅挨打受骂,还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还是这个李芳厚,她把金首饰偷去送给野男人了,反诬赖是我偷的。她先用毛掸子打我,后又用马鞭子抽我,从傍晚打到半夜,直打得我皮开肉烂骨头散,白褂子变成了血褂子,终于晕死过去。我苏醒过来,曾想悬梁自尽。多亏女佣人何大妈劝住了我,她说:“孩子,我们穷人死了,财主还不是当死了一条狗。要活下去,将来总有见青天的时候!”是啊!我不能死,我要见到青天,要过人的生活!就这样,我又在“地狱”里挣扎着……

多少姐妹受迫害

地主庄园李家圩,狠毒的仅仅是四胡子和他的老婆吗?不!二胡子、三胡子的手段也毒辣得很。李家圩地主庄园有成百个丫环、奶妈、女佣人,受苦受难的是我一人吗?不,我只不过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很多姐妹、大妈受的苦比我还要大,含的冤比我还要深。我在这里只举出彩霞、元芳等几个姐妹的悲惨遭遇,让大家再看看李家圩地主庄园的滔天罪行。

一年夏天,彩霞姐侍候大胡子的大老婆吃饭。吃了头碗添二碗,撤了这菜上那菜,另外还要给她打扇子。彩霞姐因有重病,累得汗流满面,她用手擦了一下汗水,地主婆嫌脏,抽出毛掸子便向她打来。从中午直打到吃晚饭,可怜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因为抹了抹汗,便被这个狠心婆给打死了。

一天,三胡子李梦庚在书房里吃酥油饼,叫元芳姐去拿糖。三胡子嫌糖拿少了,抢起毛掸子就打元芳姐。开始元芳姐还能忍受,后来打得实在痛极了,只得一步一步往后退。元芳姐从书屋退到厨房,三胡子从书屋打到厨房。就这样,三胡子仍不解恨,他和大女儿一起,一个抓着元芳姐的头发,一个逮着元芳姐的双手,硬塞到炸油饼的滚油锅里去炸!可怜元芳姐的手,皮炸开来见了肉,肉炸烂了又露出了骨头……直痛得她满地打滚。她后来便成了残废。

不仅年轻的姐妹,在这座活地狱里受尽凌辱,就连那些老佣人们,也同样受尽煎熬。一年,李梦庚生了个儿子,想找一个身体壮、奶水多、干净利落的奶妈。佃户鲍大妈刚生了孩子,奶水比较好,地主便起了害人心。他们先向大妈逼租,没有租便要她到三胡子家喂奶抵租。鲍大妈舍不下自己的孩子,狗腿子夺过孩子,把他头朝下、脚朝上地塞进小便罐里。可怜的孩子在罐里哇哇直哭。狗腿子又从锅里舀了几瓢开水倒进罐子,活活地把个孩子烫死了。就这样,鲍大妈带着一肚子的苦水和仇恨进了李家圩,给三胡子喂孩子。喂到八岁,这个孩子死了。三胡子一个工钱也不给,就把鲍大妈赶了出去。鲍大妈想想孩子被逼死,自己又落得这样的下场,结果就上吊死去。这些野兽,害死了多少劳动人民,欠下了多少血债!

新社会的生活比蜜甜

一九四九年,家乡解放了,我也和千千万万的穷人一样,拨开乌云见到了青天!刚解放时李家圩地主们还不甘心,硬要把我卖给一个驼子。是党和人民政府给我撑了腰,作了主,把我从地狱中救了出来。这时我已是二十岁的人了。从我六岁进了李家圩这座阎王殿,到我二十岁逃出虎口,整整十四年;从解放到现在又是整整十四年。两个不同的十四年啊!一个是血泪斑斑的十四年,一个是幸福愉快的十四年。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推翻了三座大山,挖掉了穷根。我这个在旧社会受尽折磨的妇女,也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翻了身。解放后不久,我就参加了工作,被选为妇女代表。一九五九年,我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去年大家又选我当霍丘县城关镇的人民代表。新旧一对比,这是多么巨大的变化!我们在旧社会饱尝黄连苦的人,深深地感到今天的生活像蜂蜜一样甜。但是地主阶级剥削我们劳动人民、欺压我们劳动人民的血海深仇,我一辈子也忘记不了,我还要教育子孙后代永世不忘!我要永远听党和毛主席的话,永远跟着共产党走,永远革命下去。

(题头系选自王式廓素描《血衣》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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