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医学先进技术的高峰

1963-08-16 03:36宋文郁
中国青年 1963年24期
关键词:瘤子X光颅骨

宋文郁

打开人的天灵盖,在脑袋里面动手术,在医学上这是一个较新的而又复杂的课题,在国际上也只不过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而我国解放以前,根本没有专设的神经外科病床和设备。只有几个大夫兼作这方面的工作。解放前全国最大的协和医院,在二十多年内脑瘤病人不过一百余例,而且还包括尸体解剖的病例在内。每年开颅手术平均不过数次,死亡率较高,条件极差,许多青年都视为畏途,大多不愿意学这个冷门。当时不仅手术死亡率高,而且索费高昂,广大劳动人民害了这种病,只好坐以待毙。所以说,在我国医学中,神经外科基本上还是一个空白点。

解放以后,在党的领导下,一群刚从医学院毕业的青年大夫,树雄心,立大志,开始向神经外科进军!1952年在天津建立神经外科短期训练班,到了1955年1月,北京的神经外科中心便正式成立了。这个中心开始设在同仁医院,以后又移到新建的现代化设备较为完善的宣武医院。这群年轻的医生,绝大多数都是1954年前后北京医学院毕业的学生。目前全科十六名医生,平均年龄还不满三十一岁。他们在党的奋发图强的精神鼓舞下,在老专家的指导和帮助下,埋头苦干,刻苦钻研,在短短的几年内,由神经外科的门外汉一跃而能独立地进行神经外科的各种先进的复杂手术。无论是临床手术技能,还是降低死亡率,都已达到先进的水平。

那么,这些解放后才从医学院毕业的年轻人,究竟是怎样攻克医学上这一尖端的呢?他们为什么能够在短短的几年内取得这么辉煌的成绩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解放初期,在全国各大医院中仍然没有一个神经外科。可是,根据国外大量的统计资料证明,每年平均在一万个居民中便有一个脑瘤患者,脊髓瘤发病率相当于脑瘤的10%。如果把头部创伤(工伤、交通事故)和其它神经外科疾病算在内,人数就更惊人啦!如果没有神经外科,没有更多的神经外科专家,每年会有多少病人因得不到正确的诊断和治疗而死亡或残废啊!

一定得填补祖国医学中的这个空白点,一定要有更多的自己的种经外科专家!

1952年,党决定在天津总医院成立神经外科短期训练班。可是,报名参加的人,却寥寥无几。学过医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在主宰着人的思想和行动的最高司令部——大脑上动刀,意味着担多么大的风险。有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想到这一切,自然就裹足不前了。

刚刚参加抗美援朝归来的年轻外科医生王忠诚,毅然决然地写了申请书。这件事就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中,立刻掀起了轩然大波。几个知心的朋友,纷纷前来劝他慎重考虑考虑再决定。这个说,在脑袋上动手术,弄不好就死人,风险太大。那个说,神经外科太复杂,要精通脑部复杂的神经解剖,学起来太困难。还有人说,他搞普通外科已经有两年的基础,再努把力,就可以提升为主治医师。要是搞神经外科,还得从头学起,而且学成与否尚不得而知,何年何月才能当上主治医师?何必自找这种麻烦呢?听了这些话,王忠诚表面上虽很镇静,内心却斗争得很激烈,要攻医学中的尖端,当然要克服许多困难,这方面他是考虑过的。然而,要担很大的风险,要抛掉过去熟悉的一切,要重起炉灶,这却使王忠诚又踌躇起来。特别是“何必自找麻烦”那句话,更是刺到他的内心痛处。是呀,万一学习神经外科不成材,岂不是两头落空了吗?如果继续当普通外科医生,对个人来说,确实是一条比较平坦的路啊!想到这里,王忠诚突然警觉到自己的思想有些不对头了。不,不能光从个人着想,不能动摇攻神经外科的决心。于是,抗美援朝时他下决心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1951年的冬天。这个刚从北京医学院毕业一年多的王忠诚,志愿参加抗美援朝来到黑龙江某地陆军医院任外科一个组的组长。一批批的志愿军伤员,在这里医好了创伤,重返前线。尽管昼夜忙碌不停,王忠诚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愉快。可是,有的伤员脑袋里打进了弹片,造成了下肢瘫痪;有的伤员大脑神经系统受了损伤,经常抽风。王忠诚和其他大夫一样,却对此束手无策!有一次,一个伤员的脑伤发作了。他在神志昏迷的状态中,还在尽力挣扎着高呼:“毛主席万岁!为了祖国,冲啊!”这是多么可爱的战士啊!可是,作为一个白衣战士,却无法解除他的痛苦,王忠诚怎么会不感到难过呢!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伤员服用安眠药休息。可是他又不懂得外伤性癫痫病人需要使用多少药量,不敢多开药。结果伤员服了少量安眠药,依然不能入睡……。看到伤员痛苦的状况,王忠诚越发感到内疚。请专家来会诊吧?国内又没有多少这方面的专家,不可能有个专家来经常指导工作。想来想去,出路只有一条:下狠心学。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也非把神经外科攻下来不可!

如今,那个昏迷中高呼前进的志愿军伤员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响了。是啊,一个把自己全部身心交给社会主义的革命医生,在他的心目中只能有病人,而不能有自己。想到自己多,必然想到病人少。那个身经百战的医院政治指导员说得好:“伤病员同志都是社会主义的坚决保卫者,对待伤病的阶级兄弟,应该像亲手足一样,不能有一点私心!”对,要解除他们的痛苦,就得跟他们一样,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怕个人付出代价,迎着困难和风险前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是王忠诚最后的结论。

1955年1月,北京成立神经外科中心时,王忠诚便调到北京来。与此同时,刚从北医毕业的白广明、陈炳桓两名共产党员以及赵雅度、詹名杼等年轻的大夫也调到神经外科来了。陈炳桓在医学院学习期间,因为教学工作的需要,做过一段时期的行政工作。现在,根据党的需要,他又站到神经外科的岗位上来。白广明呢,在毕业时写了申请书,曾坚决要求党把他派到最边远最艰苦的地方去。可是,公布名单时却被留在北京。他又去找党委申请,党委书记说:“留在北京创建神经外科,填补祖国医学的空白点,就是最艰巨的任务!”白广明听了才恍然大悟,便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当时,党对他们的指示是:“党不仅要求你们要顽强学习,迎头赶上,攻下这个医学尖端;而且还要当‘母鸡,培养出更多的神经外科大夫来!”就这样,这群年轻的医生们开始向神经外科进军了。

下苦功夫求活知识

怎么办?下苦功夫,求活知识:这就是他们的决心。王忠诚决定先读神经解剖学。没有中文书,他就找来一本英文的神经解剖学,不论白天黑夜,有空就念。半年过去了,他已经念得滚瓜烂熟了。然而,书本知识与病人的实际毕竟还有相当的距离。书本上的解剖图是平面的,没有立体感,碰到具体病人的头颅,仍然弄不清。因此,要熟悉头颅骨的标本,把书本知识变成活知识。那时刚解放不久,医院里条件很差,连颅骨标本也没有。就此罢休吗?不能。王忠诚等大夫便通过医院党委与有关部门联系好,和一个年轻大夫,到郊外无主的野坟堆里去挖尸骨。运回医院之后,王忠诚又亲自清理消毒。经过辛勤劳动之后,一付付完整洁白的头颅骨标本,便呈现在他的案头了。

起初,王忠诚用书本对照着颅骨标本进行研究。弄熟之后,便把书本抛开,指点着颅骨的各个部位,背诵出骨头下面大脑构造以及许多纵横交错的神经、血管的名称和走向。头颅骨的底部结构特别复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穴。许许多多复杂的神经和血管,纵横交错,像散乱的大树枝桠集中到树干似的,穿过大小洞穴,汇集到大脑中枢去。为了弄清这一切,王忠诚面对着头颅骨和颅底,常常研究到深夜……

熟悉和掌握大脑内部复杂的构造固然很不容易,而要准确地诊断出病人究竟有没有脑瘤以及它的位置那就更加艰巨和困难了。精确地判断脑瘤的位置,确定开刀的部位,这是非常重要的关键。因为脑部手术与腹部手术不一样。脑部手术,在哪个部位打开颅骨,瘤子就得在哪里。否则就给手术带来很大困难,甚至有造成生命危险的可能。可是,要隔着头皮和颅骨,准确地指出瘤子的位置,又谈何容易啊!用X光透视吧,无论是大脑、血管和瘤子,在X光下都是一样的,根本分辨不清。因此,必须在病人颈动脉中注射一种X光不能透过的药物后,在几秒钟内,用X光拍下大脑血管的照片,根据许多细小血管分布的异常,判断出究竟有没有瘤子和它的准确部位。这种X光血管造影,在国外虽已普遍采用,但在这里却根本不会。为了攻破它,年轻的大夫花了多少心血!王忠诚大夫经常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进行研究。但是,不是血管扎不准,就是用X光拍摄迟了几秒时间药劲已过。经过苦心钻研,王大夫终于完全掌握了血管造影的技术。可是,在X光片上许多细小复杂的血管系统中,判断是否有瘤子,判断出瘸子的部位和性质,又是一件非常细致而又艰难的事。医院里积累了两千多张X光片子,王忠诚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有时对照病人的病历进行研究,有时按照瘤子的分类进行比较。他详尽地记录许多微血管变化的情况,细致地进行分析。他逐渐从这些浩瀚的片子中总结出许多规律。现在,把一个脑部血管造影的X光片放在王忠诚的面前,一些血管的主要微细变化,也不易逃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了。

几年来,宣武医院所进行的脑瘤手术,几乎都是在哪里开颅,便在哪里取出瘤子来。看起来,多么神奇。然而,这奇迹,却正是在这样平凡的刻苦劳动中创造出来的啊!

为了探索大脑的奥秘,拯救垂危的病人,后来同王忠诚在一起共同献身神经外科事业的白广明、陈炳桓和赵雅度、詹名杼等大夫,也和王忠诚一样,忘我地刻苦钻研,相互切磋琢磨。白广明为了做好大脑三叉神经手术,经常把颅骨正放、侧放、斜放,训练自己从各种角度一眼便找出三叉神经的位置(洞穴)。不仅如此,他还用厚纸当作皮肤,蒙在颅骨上面,用针来扎三叉神经。不时地把纸揭开来,检查针头是否扎在孔内。这样反复练习,直到一下针便扎准为止。陈炳桓还刻苦钻研脑室造影技术,检查血管造影看不到的大脑更深的部位。他为了掌握打开颅骨的本领,经常用钻头钻骨片。既要把颅盖钻穿,又不能钻过头骨伤了大脑,必须钻到恰到好处。有一个时期他们不论做什么,不论走到哪里,手里总不停地捏着一个小皮球,锻炼握力,以便用咬骨钳子时,能够一下子把骨头咬断……。

在他们初学那几年里,这几个年轻的大夫,就住在病房里,与病人同呼吸共命运,日日夜夜战斗在那里。像战士不离开战斗岗位一样,就连星期天也很少出去玩玩。他们清楚地知道,只有下苦功,治好每个病人,研究透每个病例,才能求得活知识,学到真本领!

千方百计为病人对病人的态度,是衡量医生是否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试金石。这些年轻的大夫,在这方面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刻苦钻研掌握真本领,千方百计抢救垂危病人。

1955年7月,由铁路医院转来了一个昏睡五六天的病人。他叫张德明,是丰台车站的铁路工人。六年前开始抽风,最近几个月头疼得非常厉害,左半身几乎瘫痪,只有左腿略能动一动。他不懂得饥饱,不主动要饭吃……。年轻的大夫仔细地进行了检查,并在头部作了X光血管造影,诊断出病人大脑两半球,都长了瘤子。两个瘤子都在大脑中部,体积占大脑三分之一以上。这些青年大夫虽然作过不少一侧性脑瘤手术,但这种两侧性的脑瘤手术,谁也未做过。这的确是个很大的脑部手术。如果贸然开刀,两个瘤子都靠近大脑中央血管汇集的地方(上矢状宝),很可能大出血,病人就有死在手术台上的危险。瘤子长得这样深,切除时很容易误伤大脑的要害部分,哪怕是碰伤一点点,也会使病人成为白痴或是终身残废。敢不敢接受这个病人,敢不敢开颅取瘤?这是个非常尖锐的问题。按照他们当时的技术水平,要承担这个任务是很困难的。但是,如果让病人回去,医院和医生虽不担什么责任,病人却只有死路一条。能见死不救吗?不能。一个革命医生,不能让垂危的人从自己手里放过。更何况这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而是为了社会主义建设风里来雨里去的铁路工人啊!挽救一个祖国建设者的崇高神圣的责任感深深激励着他们,他们决定千方百计把病人救活,让他能够重返社会主义建设的岗位。医院党委大力支持年轻大夫的勇敢决定,动员全院力量进行抢救!于是,战斗的序幕揭开了。血库的同志为了准备大量的鲜血,最先紧急行动起来。许许多多大夫和护士,纷纷向血库奔去,争先恐后地献出自己的鲜血。护士们立即组织突击队,认真地讨论着日日夜夜精心护理病人的计划。麻醉科、手术室、理疗科、X光科、化验室、药房也都紧张地忙碌起来。神经外科的大夫们,更是全力以赴进行开颅取瘤的准备。他们集中了大家的智慧,进行了充分研究,作了最坏的准备。对手术中的大出血、呼吸中断都作好了准备措施,连手术中的每个细节,也都进行了详尽的讨论。

7月15日清晨,病人张德明被送进了手术室。具体进行手术的蒋大杰等三位大夫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其他大夫也都一起上了障,有的负责呼吸,有的负责输血,聚集在病人周围。无影灯光投射在病人的头上,开颅的器械都巳摆好。几个大夫开始充满信心地给病人开刀,先准确地找到左边瘤子的部位,顺利地把苹果大的瘤子取了出来。再打开右边颅骨取那个更大的瘤子,预料中的血管大出血果然出现了。鲜红的血,像小喷泉似的,一股劲儿地往外涌。大夫们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可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大夫的一点点失措就会给病人带来严重的危险,甚至会立刻死在手术台上。镇静,镇静,现在最重耍的是镇静……。年轻的大夫意识到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搏斗,救活病人的强烈愿望,给予他们极大的克制力,很快地镇静下来。他们一边迅速地止血,一边迅速给病人输血。由于事先准备了大量的血,几个大夫争分夺秒,轮换着给病人注射血液,短短的时间内,竟给病人输进4,200CC血。这样,终于保证了病人生命的安全,右边那个更大的脑瘤终于顺利地摘除了。所有围在手术台边的大夫都不禁互相变换着兴奋的目光,表达出无声的喜悦!

但是,手术后的病人又发起了高烧,这依然是对病人的极大威胁。而当时还没有掌握人工冬眠降温办法。陈炳桓大夫和几位护士,顾不得手术后的疲劳,一面给病人服退烧药,一面开电风扇,不停地输换用冷水浸湿的床单蒙在病人身上。奋战了一天一夜,病人的高温降下来了,病情转危为安。可是,护士们仍然不能松懈一丝一毫。她们每隔十分钟,检查一次病人的脉搏和呼吸。每隔两小时给病人翻一回身,严防生褥疮再感染细菌发起高烧来……。病人的好转与全体医务人员的喜悦心情交织在一块几了。当病人的神志开始清醒,谈笑风生,瘫痪的左半身也屈伸自如的时候,他们跳着笑着,奔走相告,那种兴奋和喜悦的劲儿,简直是如醉如狂哩!

抢救张德明的成功,使他们在复杂的脑部手术方面,经受了一次巨大的考验和锻炼。而更重要的是,他们那颗为病人服务的心,也锻炼得更红了。

白广明大夫的手术一向以细致著称。无论是检查诊断和动手术,都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由于对病人那种极大的耐心和高度的责任感,他在大夫和护士中间,享有很高的威信,接连两次被选为医院党委委员。

他总是把病人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千方百计为病人考虑,在诊断和手术过程中对于每个细小的环节,都是兢兢业业从不轻易放过。他往往是从许许多多容易忽略的“小事情”上,努力钻研,刻苦思索,因而积累了书本上找不到的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他九年如一日,一直是坚持多看、多听、多想、多做,从而使自己对脑部复杂的神经系统,有了比较透彻的了解,锻炼出了一手精湛的手术技能,可以胜任许多复杂的脑部手术了。1961年夏天一个下午,由包头医院转来一个下肢瘫痪的青年炼钢工人。包头医院根据病人下肢麻痹的部位,诊断是脑脊髓上长了瘤子,压迫中枢神经造成的。便在脊椎上开了刀,可是却没有找见瘤子。于是又怀疑是脊髓蜘蛛膜发炎引起的,但把握不大,便送到北京来。这里有的大夫仔细地作了检查,发现病人下肢麻痹的部位,与脊椎开刀的部位完全吻合。既然包头医院开刀未找见瘤子,那么,诊断为脊髓蜘蛛膜炎就是正确的了。因此,便动员病人回包头继续治疗。当白大夫听说这件事后,便严肃地说:“病人带着无限希望不远千里来到这儿,要动员他回去,这怎能说得出口呢!而且病人是个钢铁工人,咱们没有权利让病人从咱们手中放过去。”于是,他不顾手术后的疲劳和饥饿,又振作精神,亲自细心地给病人进行检查。果然,病人自胸部以下到两腿的感觉都不好,与包头医院开刀的部位完全吻合。然而,白大夫并不就此罢休,他想起了不久以前的一件事:有一个被专家确诊为脊髓压迫症的病人,送到宣武医院来动手术。按一般惯例,专家作了确诊,就可以开刀了。可是,白大夫觉得动手术是件大事,又亲自重新进行检查。许多症状和化验都与原诊断相符,仅仅有一项化验蛋白不高。于是他又给病人做腰椎穿刺和脊髓动力实验,证明脊髓液畅通,根本不是脊髓压迫症,不必开刀,结果转到神经内科后果然治疗痊愈了。从这件事看来,检查诊断中每个细小的环节都能决定病人的命运,甚至决定生与死。同样,在手术中的每个环节,也决定或影响整个医疗质量,决定手术的成功或是失败。因此,必须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重新专心致志地检查,终于发现病人胳膊的内侧也稍有感觉不好的症兆,不过极不明显,远不像下肢那样容易识别。这是一个新的发现,白大夫那汗水淋淋充满紧张神情的脸上,立刻泛起了笑意。丰富的知识和经验告诉他,如果胳膊内侧的感觉也不好,那么,瘤子的部位显然要比原来开刀的地方要高些。跟踪追击,又作了许多检查,他肯定病人是有瘤子,而不是什么脊髓蜘蛛膜炎,并且准确地诊断出瘤子的部位。于是,他便决定收病人入院动手术。病人的脊髓瘤切除以后,整个下半身的知觉完全恢复了。不几天,这个钢铁工人就欢蹦乱跳地出了院,重新走上了劳动岗位。

更上一层楼

现在,这些年轻的大夫已经能够处理神经外科的不少疑难病症了。手术成功率已达到先进水平!而且从1957年起,每年从全国各地医院派来许多医生到他们这里进修,为各地培养了九十一名神经外科大夫。在一定意义上说,他们可以算作神经外科的专家了。是不是可以停下来松一口气,是不是可以满足现有水平了呢?山外青山楼外楼,高峰之上有高峰。不能因为手术成功率达到先进水平就满足了,还要更上一层楼,在恢复病人的功能上达到更高的水平!

他们这几个大夫,在处理一般的脑部手术,很少有什么后遗症。只有少数复杂手术——比如切除听神经瘤,还不能完全避免。这种瘤子生在后脑深部的听神经上面。而听神经与面神经又紧紧地贴在一起。开颅切除听神经瘤之后,十有八九要破坏面神经。结果病人的生命虽然保住了,却造成半边脸麻痹,一只眼睛昼夜睁着不能闭合。日久天长,眼睛得不到休息,引起角膜炎,最后完全失明。现在国外一般采取补救的办法是:把舌下神经或副神经(控制肩膀动作)移过去,和切断的面种经衔接起来,用舌下神经或副神经来控制脸部肌肉和眼睛的闭合。结果是只要一伸舌头,眼睛就闭。或者耸一耸肩膀,眼睛也要闭上。这样能保住了眼睛,却却使半边舌头或者一个肩膀麻痹了。

主治大夫陈炳桓成功地做了不少切除听神经瘤的手术。许多生命垂危的病人被救活了,眼睛也保住了。可是,这个一向对先进技术比较敏感,不断提出更高的奋斗目标,敢于大胆创新的陈炳桓大夫,怎么能就此满足呢,因为病人的功能并没有完全恢复呀!每当他看到病人舌头一动就闭眼睛时,就觉得没有尽到一个革命医生的职责,没有尽到一个共产党员的责任。医院党委书记的话,总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对于一个党员医生来说,不能满足于把患有严重脑病的工人、干部、农民救活,还要使他们的劳动功能完全恢复,重新回到建设祖国的岗位上去!”自己现有的水平,距这个要求不是还差得相当远么?为什么不能来个跃进,既切除听神经瘤,又完整保留面神经呢?试一试看!可是,这种手术在国际上成功的例子也是少见的,自己能行吗?……敢于斗争,敢于胜利!这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总得有一个人来开头干!

从此,陈大夫脑海里整天价转的尽是有关面神经与听神经的事。他解剖尸体时试图把细得像白线似的两条神经分开来。他翻阅了大量的文献,寻找这方面的先例。时间毫不留情地过去。陈炳桓翻了许多材料,但仍感到不能满足。陈炳桓并没有灰心,仍然坚持不懈地翻呀找呀。在一个深夜里,终于找到了线索:在切除听神经瘤之前,先找到面神经,把它与瘤子分开,动手术时又千方百计不碰伤它,既把瘤子全部切除,又把面神经完整地保留下来。陈炳桓兴奋极了。尽管材料很简单,但毕竟找到了解决这个复杂手术的规律。

今年二月间,北京市政二公司工人崔珍茂头疼呕吐,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住。右耳耳鸣,右手拿不起东西,右半身开始麻痹……被人抬进宣武医院。经过详细检查,确诊为右侧听神经瘤。决定由陈炳桓大夫主刀动手术。他给自己提出的要求是:全部、完整地切除肿瘤,并千方百计保留面神经。

手术开始了。病人后脑的颅骨顺利地被打开。陈炳桓轻轻地拨开小脑,小心翼翼地把供应瘤子的血管结扎了,细心地清理了容易出血的地方。于是,便深深地探到脑干、血管以及肿瘤等等复杂的结构里,耐心地寻找面神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面神经还未找到,周围的人不免有些紧张了,不安地交换着眼色。陈炳桓专心致志地动手术,似乎并没有感到时间的流逝。汗水从额头滚下来,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在手术台上。一条白色的继细的带状物终于发现了。这是不是面神经呢?陈炳桓用电刺戟它,负责麻醉的大夫立即说,病人的面部在收缩。这就是说,面神经找到了。这时,护士才帮他揩了措汗。他又轻轻地把瘤子与脑干剥离开(脑干是生命中枢,不能有丝毫损伤)。现在,可以开始切除肿瘤了。如果把瘤子切碎,一块一块地掏出来,这在手术上耍容易些,也不致碰伤周围健康的大脑组织,但病人却耍流更多的血。陈炳桓却选择了困难的使病人少流血的完整切除方法。他用织细的剥离器,一下一下地清理瘤子的四周。所有这一切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细致准确。最后,他才屏住呼吸,将面神经与瘤子一点一点地分开。手术室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瘤子完整地取下来了?那条细细的面种经依然在那里。陈炳桓还不放心,因为解剖上的完整,不等于功能没受影响,他又用电刺朝它。麻醉大夫高兴地说:病人面部收缩,面神经功能没有损伤。陈炳桓才长吁了一口气,微微地笑了。周围的大夫看到面神经完整地保留下来,也都会心地笑了。

三个月后,崔珍茂又活跃在建筑工地上了。他不仅完全恢复了劳动能力,脸部表情、眼睛的闭 合完全与正常人一样。

医学科学是没有止境的,他们还在披荆新棘,继续攀登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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