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睿川
去年九月我从山东的农业专科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山东乳山县的区农业技术推广站作技术推广工作。根据我一年多来的工作体会,深深感到参加体力劳动,对知识青年来说,是多么重要,多么不可缺少呵!
我是学农的,当然要到农村工作,这一点在思想上早有准备。可是我原来的想法是希望多把道理讲给农民,不愿意踏踏实实地到田间带领农民一起干,说干脆一些就是不愿意参加体力劳动。
可是事实教育了我,不参加体力劳动是不行的。
举一个例子,去冬今春县里推广苹果幼苗“基部三主枝临近形”的正枝法,对这个技术,从理论上我背得很熟。于是我就在港里区召开果树技术员会,传授新技术。农业社里管果树的很多是老年人,他们具有二三十年的修剪果树经验。我先是在室内用黑板画图讲原理,后来他们要求我到果园实地操作给他们看。我到果园里拿起剪子,剪了一个像手指那么粗的枝,
费了很大的劲才剪下,剪得还很不齐。一个中年技术员问我:“这样的‘剪口行吗?”我听到这句有弦外之音的问话以后,只得红着脸承认说“不行”,可是我还掩饰自己,推说那把剪子不快。
“你指点,我剪!”他从我手中拿过剪子,左手拢枝右手伸剪,只听咔嚓一声,鸡蛋粗的枝子随声落地。“学生”给“老师”的这一手漂亮的示范,使我的脸更红了。
散会以后,我心里很难过,决心苦练修剪技术,在附近社里剪了好几天,向老农学习,终于把修剪技术学会了。
以后领导上派我到另一个区去推广新技术。这次我就改变了上次那样的画图讲授的方法,在果园里一方面讲理论,一方面实地修剪给他们看,一些长满胡子的老头交头接耳地说:“这个小孩真有两下,还是行家呢!跟他学吧!”我听了这话高兴得暗暗笑起来。
分别的时候,社员们送我到村口。一位老大爷紧握着我的手说:“同志,你真行,真是又会说又会做。”
我走在路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次要是和第一次似的,说不定在这里栽多么大跟头呢!这时我才感到,到劳动实践中去锻炼,对一个刚出校门的农业技术干部是多么必要啊!
从此以后,我没事不坐办公室,经常到田里和农民一起劳动,学了很多农活。在聊天当中,农民常常和我谈到那些光懂理论不会实践的农业技术干部,嘲笑他们是“光会耍嘴片的人”,农民的话使我受到很大教育。
参加体力劳动,实地操作,丰富了我原来在学校学到的那些知识,而我的农业技术推广工作也就更加顺利地进行了。
至于参加体力劳动和改造思想的关系,我也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当我才走上工作岗位时,有一天,在区委书记屋里忽然进来一位赤足的老农,看样子有60多岁了,他一进门就一边喘气一边说:“书记,我退社!”书记问他为什么,他的眼圈红了:“社里太不爱护果树苗了!社里有一千多棵小苗,社员耕地不仔细,结果耕掉了800多棵,社里对这事不重视。这多可惜呀!”他说着说着抽搐着哭了。我当时怀疑他为什么哭,再看区委书记的脸色也变了,一边安慰着他,一边跟他一同前去找社长。
他们走后,我问旁的同志:老头哭什么?大家说他是果农,爱树,看到果树被糟踏了,心里难过。当时我就想,我对这件事为什么毫无反应呢?我为什么不能理解老头的感情呢?我的思想感情和农民的距离多么远啊!由此我体会到我的思想感情有改造的必要。
今年春天我住在一个农业社里,和果业组的社员一块刨果园。在风天雪地里,我跟他们一起踏雪修剪,拿虫,喷药,配药。一天天看到苹果、洋梨长起来,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快成熟的时候,我离开这个社,心里真是恋恋不舍。
在苹果上市的时候,该社果业组里的好几位老大爷,拿着一些他们自己分得的苹果到我住的地方看我,见了面问过好后,他们就都唉声叹气地说:在快下树的时候,刮一阵台风,很多名贵的“青香蕉”(香蕉苹果),都损失了。我听了,心里不觉一阵酸,好像自己的亲人受到捐害一样,强克制着自己,眼圈才没红,可是他们看出来了,齐声说:“胡同志,不要难过,这样咱还比去年增产3倍多啦。今后咱注意防风就是了。”
为什么这时候我和那些老果农一样,对这果园有这么深的感情呢?这是因为在那些果树里面有着我的汗水,我知道了修剪果树经营果园的艰苦。所以我的感情就和农民一样了。,
现在假如叫我在机关里坐一天,心里总是很不自在。一到田间,见了农民劳动起来,我就高兴了,就有精神了。现在农业社里如出不幸之事,就好像我的家出了事一样,心里焦急万分。
我的思想感情所以有了这些变化,难道不正是因为参加体力劳动,和农民同甘共苦的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