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钢
“正是为了爱”是反映日本人民现实生活的杰出作品。它是通过普通人民之间的关怀,爱情,以及日本普通家庭中一个母亲的形象,反映出日本人民和青年的思想感情趋向和接触到日本社会本质问题的电影艺术片。这部电影是采用了短片的形式,由三部短小精采的故事片辑成的。
正像是文学创作中的短篇小说一样,电影艺术短片是一种极精炼的艺术形式。它采取非常集中的手法来表现生活中的某些片断,它的处理技巧和剧本的构成形式跟那些篇幅较长的戏剧文学样式是有些不同之处的。它对于人物的描写及其关系的安排虽然比较单纯,但又很突出;故事虽比较简单,但又必须很生动;感情的变化则强烈迅速。制作“正是为了爱”的日本优秀的电影工作者(编剧新藤兼人,山形雄策;导演吉村公三郎,山本萨夫,今井正),成功地运用了这些电影短片的艺术要素;他们以新鲜的风格,深刻的思想,以及在叙述与描写中夹杂着幽默的抒情,最后并以它通过了人物的强烈控诉,向今天日本社会不安定的根源所在,掷出了战斗的投枪!
由于这样,“正是为了爱”以及其它来到我国所放映的日本电影优秀的作品,很自然地在我们这里引起了很大的注意,获得了很高的评价;这儿,首先向关心他们的青年读者介绍“正是为了爱”这一部电影作品在日本社会生活中的现实意义,以及产生这部作品的社会背景。让我们按照这三部短片原来的排列次序谈下去。
一、“卖花姑娘”
故事一开始,就展现了在美军占领下的日本社会罪恶的特征:在我们面前出现了镀金的城市——东京——的豪华夜景,愁闷的饮酒者在酒吧间里骂生活,骂“选举”,骂日本当政的一切资产阶级政党……说:所有人“就像是鸟儿被关在铁笼子里一样!闷人哪!速口气都喘不出来”。就在这闷人的乌笼中,少妇道江为了挽救自己丈夫职业上的失利,正被迫向酒店的店主出卖肉体,打算换取20万日元以赎回丈夫不幸的命运;当她打定这样悲惨的主意和男店主一同走出酒店门外的时候,道江看见在雨中卖花的民子姑娘,就对民子发生了一种自然的同情,给了一些钱,照顾了这个卖花的女孩子。
影片就在这不幸的,拨人心弦的故事叙述中,延伸出一条透露了日本当前社会悲剧的线索;这就是当民子姑娘再去访问道江时,才听说道江的丈夫没等到妻子出卖肉体赚取20万元回来,就已经自杀了。此时的道江正在无限愁苦与灰心抑郁之中。只因为有了民子的真诚而温暖的来访,特别是还听到民子说出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从中国回国的日本侨民,回国后虽然也遭到失业,却能吃苦,又很坚强的时候,道江才振作起来,鼓起勇气,再不打算像过去那样软弱灰心了。……
影片到这里已经告诉观众:在被生活摧残与压榨的人们之间无限的同情,友爱,关怀,特别是侨居在中国时经过了坚强锻炼
(图片见原版面)
卖花姑娘民子在酒店卖花时遇到了女招待员道江
的民子父亲绝不向生活屈服的榜样,是处在不幸遭遇中的日本人民的实际生活中的鼓舞力量——这也就是蕴藏在这个短剧题材中的中心线索与思想。
艺术家们安排了这样的题材,是有着充分的现实根据的。1954年全年——就在这短片拍成的那一年——日本全国自杀的人数据统计已经达到了20,423人,平均每25分钟就有一个人自杀。同年6月,日本全国的妓女总数增加到50多万人……。但就在这样由于美军长期的占领造成了无限贫困与不幸的国家里,从中国长期侨居生活中转回国去的某些日本公民,确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困难境遇中有表现得坚强和健全的地方,这就成为了吸引艺术家们创作的一种依据,激发了他们抒情的幻想。
二、“飞来的新娘子”
一个农村姑娘因为生活困难,拿着自己哥哥和未婚夫母亲的介绍信;到城里去找自己的未婚夫。未婚夫在工厂做工,工钱养活自己都不够,新娘子突然找上门来,要结婚,这就的确使他一时惶惑不安起来;但这位青年工人,终于在对待农村来的阶级姊妹的无限爱护与体贴的情意中,把新娘子安顿下来了。
这部短片的基调是幽默、机智又乐观的。它使你在含泪的微笑中体会到工农弟兄姊妹间阶级友爱的温暖情感,以及日本劳动人民终将战胜那生活窘境的顽强意志。
可敬佩的电影编导们通过了这一个巧妙地组成的故事,通过这男女爱情生活中的一个片段,透露出今天日本广大农民与城市职工们生活不够温饱的残酷的现实景象。我们知道:由于美军在日本国土上无限制地建立许多军事基地(基地的实际总数已超过了700处以上),侵占了大量的农田和海面,这就使日本许多农民和渔民的生活失去了依靠。在城市里,由于与美帝国主义者相勾结的垄断资本集团无限制地剥削工人和剥夺工人的基本权利,因此在最近以来,日本各大城市里都爆发了要求提高工资,争取生活权利的斗争。日本各工会代表1956年2月3日在东京举行大会发出的宣言上说:“我们有权利要求发给能够吃得上饭的工资,并且过人的生活。”在“飞来的新娘子”里,我们可以想见:因供养不起自己的爱人而十分发愁的青年工人河野,他正是具有着这种迫切增资要求中的一个。
影片通过人物关系的描写,生动地勾画出日本工农劳动人民今天是在何等饥饿困苦的条件下生活的轮廓。影片中的青年工人在为难的窘状下,谈到了政府不支持他们增加家属津贴的要求。影片中的未婚夫妻见面后,在百般想念的深情中,谈到了他们永不能忘怀的农村,谈到了他们永远挂在心头县念中的破产了的农村生活。是的,就在那大量的青壮年劳动者被迫流入城市的这些农村里,就在那任何农民都不得不在农闲季节里去做临时工人以求得糊口的他们的家乡,剧中未婚夫妻的母亲,哥哥,妹妹,同学和朋友,就生活在那里;他们家乡里这一切事物,这一切不幸的伙伴们挣扎求生的命运,维系着他们共同的思念,——而这就是他们那难以分离的姻缘与爱情的坚实基础。
就这样,当穷困中的工人因工薪实在太低而向新来的新娘子致以难言的歉意的时候,妩媚又勤劳的新娘子便坦然地向那青年男工说道:
“穷日子,我早就过惯了!”
这都是多么可爱的性格呵!
年青的男工就这样把新娘子留下来了。但是,任何观众看完了都会明了:横陈在剧中人爱情与幸福面前的巨大困难,到底是由于谁的罪过造成的。
有着勤劳的双手的新婚夫妇,明天将怎样生活下去呢?这个简洁与恰到好处的短片里,并没有写出这一答案。但是,影片已经对人们提供了这一答案的现实基础,那就是:乐观而有信心的劳动人民将会顽强地生活和斗争下去,除了团结起来进行维护自己起码生存权利的斗争以外,受压迫巳到极点的日本人民再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出路。
三、“正是为了爱”
目前,每一个普通的日本人民,到底是团结起来,绝不屈服,进行不折不挠的斗争,以实现民族的独立,自由和人类幸福的理想呢?还是向那骑在他们头上的
(图片见原版面)
河野正在和国子谈话,他的两上朋友开门来逗他
美帝国主义者屈膝投降,寻求个人的“出路”,以换取那实在也换不到手的家庭的“幸福”呢?
“正是为了爱”这一短剧,紧接在以上两部简短的影片之后,回答了这一问题。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编导者在处理这三部短片题材时完整的指导思想。可以看出,作者们贯穿在三个不同故事之间的创作思想上内在的联系。
“正是为了爱”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日本家庭母亲的典型形象。这位母亲是处在极大的困难环境中:她的儿子因为参加了反对美帝国主义的和平民主运动,参加了东京广场上著名的“五一”游行而被捕入狱了。大女儿急待出嫁,全家生活的主要重担因此就不得不落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在竞车场里作扫地的临时工维持生活。这时候更严重的压力是来自这个家族的内部——孩子们的叔父是一个没有斗志的守旧人物,他以“家族的体面”和“全家的幸”的名义提出来一个办法,就是要母亲的儿子向敌人投降“认错”来求得释放,以解决眼前全家的困难。他直接地干预母亲和儿子的行动,甚至要求她明天就去对她的儿子劝降。
就在这个家族内内外外的冲突中,正直、善良、内心又十分痛苦的母亲没有听从那一位叔叔的“指教”。她即时地到监狱里去看望了她的儿子,她全心地相信她那心爱的儿子在革命行动中的全部正义性与必要性,而且母亲还用自己的激情支持和鼓励了儿子,鼓励他在革命事业中的坚定的行动。但是,当母亲这样做时,谁也会知道她肩头的种种负担是沉重的。影片是以儿子在狱中自已写作的诵诗来结束的。儿子在狱中对铁窗外痛苦的母亲像这样呼唤道:
——母亲,母亲,从你的双肩浮肿筋骨酸痛中,
你明白了吧?是什么冰冷的双脚踩得你的双肩浮肿!
是什么沉重的枷锁压得你的筋骨酸痛!……
可是,影片的结尾告诉我们,从儿子与儿子战友们的正义行动中狱得了真正安慰的母亲,很快就会明白或者说她是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不幸的根由。因为她实际上首先是以自己对于儿子的支持参予了为日本的独立自由而斗争的伟大行动。
这一个正在觉醒与行动起来的新型母性形象的出现对于日本的现实生活有什么迫切的意义呢?它的迫切意义就在于:她是代表着在日本日益觉醒起来的广泛的社会阶层中的人物,反映出他们正处在急遽变化中的思想与面貌。反映着普通的、善良的日本人民,正在以一天比一天更加急速的步伐,踏上了日益革命化的道路。虽然很多普通的日本人民肩头上肩负着生活的百般艰难,虽然美帝国主义冰冷的铁靴还践踏在日本人民的肩上,但是,刚毅和智慧的全体日本人民是终于会在统一的革命步调下团结起来,去支持并且是扩大了日本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自由和保卫世界和平的革命队伍。
这一位母亲真切动人与具有深刻意义的形象,透露出当前日本社会中新的革命力量的不断形成与扩大的总的政治趋势。
因此,这一作品的出现在日本就不会不具有着重大的社会意义与广泛的动员作用。
在日本国内外的影坛上,“正是为了爱”这三部短片,就是以它这样尖锐锋利的战斗性与耐人寻味的题材安排,获得了它所应得的评价。三部短片中所有演员阵营的配置是很均匀坚强的,可以看得出日本进步影坛上许多优秀演员们富有造脂的表演。由日本著名的摄影师宫岛义及其他第一流的电影技术专家们合作而制成的这部影片,所有画面上的美术造型的质量,与其它艺术成分(音乐、音响、布景等)的配合,也都达到了完满的水平。特别是在“正是为了爱”这一节短剧里,母亲到监狱探望儿子时,母子彼此鼓励和支持的这一情节,几乎每一个镜头(它们的角度与光线的安排,镜头的移动,以及演员们真挚,准确与细致的表演)都表现出这是一场十分完美的片断。“正是为了爱”短剧剧本中富于诗意的结尾,既具有思想上深刻的含蓄性,同时也由于导演手法上智慧的处理,摄影师拍摄天然背景时取景手段的成熟,还加上扮演母亲的山田五十铃女士无可比拟的表现丰富复杂情感的才能,使这部戏的精采结尾带给了我们中国观众无限的激动!
被激动的中国观众们,此时正在向优秀的日本电影作品的所有制作者致以敬意和谢意!——由于他们所完成与坚持的这种极有意义的劳动,我们中国电影观众从这些作品里准确地感受到日本人民思想前进的脉搏。通过了这些影片艺术的介绍,我们进一步地相信:处在艰难环境中的日本人民,是终将会在日本的国土上消除美帝国主义者所加于日本民族的政治和军事的控制,在他们为民族独立与自由而进行的顽强战斗中,胜利是一定会属于坚强的日本人民的。
(图片见原版面)
“正是不了爱”中的母亲八重子
(日本著名赏山田五十铃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