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头赶上

马铁丁

这里是两位青年技术人员的来信。信中很尖锐地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是一九五三年归队的青年技术人员，自从归队以后，我们一直很苦闷，自己已经是‘技术赶不上队，政治又掉了队。”为什么“技术赶不上队”呢？原信中说：“解放前我们都是在学校学工的，可是在那种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是很少的，后来就参加革命做了几年与工业技术无关的党政工作，就是过去在学校里曾经学过的一点东西现在也全忘光了。我们都感觉到，在原工作岗位上摸索了几年，可以说是‘内行了，可是现在归队后反而成了‘外行。因此我们迫切要求学习技术。在分配工作前组织上虽然也让我们自修了四个月，但亦不解决问题，我们认为至少必须经过一二年的系统学习，才能赶上工作的需要。”为什么“政治又掉了队”呢？信中说，“我们一个是党员一个是团员。在解放前后参加了革命，做党政工作，经过几年来的摸索、锻炼，在归队前我们都已成为本单位的骨干分子，我们对原来的工作岗位的一切都是很熟悉的、很热爱的，那里政治空气温厚，经常有各种会议，能较深刻地领会党的政策并亲自执行党的政策，这样自己在政治水平方面也就进步很快。可是自从归队到现在的工作岗位以后，情形就不同了，我们原来熟悉的那一套到这里已经用不上了，这里需要的是技术，组织上对我们的政治方面是关心不够的，我们自己也没有时间学习政治，因而有时就产生了消极情绪，觉得自己在政治方面已经掉了队。”

以上就是这两位青年技术人员所提的问题，下面，我试予答复。

首先，我不能同意这两位同志的所谓“技术赶不上队，政治又掉了队”的提法（这种提法的不恰当之处，我将在下面的篇幅中加以分析），但他们所叙述的那种暂时的现象，即归队以后。在技术上“反而成了外行”的现象，我倒认为是实在的。但是应该指出，在我们今天的工业建设的岗位上，原来在技术上比这两位青年更加外行，然而却已干出了很大成绩的同志却有的是。

我们的国家为什么要调一些技术上是外行的干部去搞工业呢？这乃是我国在过渡时期进行的有计划的经济建设事业中的必然的现象之一。如大家所熟知的，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几年，我们国家的建设事业是发展得如此迅速，我们的工业建设又有如此巨大的规模（这规模还在一天天地扩大），这当然就需要大量的工业技术人才。可是，旧时代为我们留下来的这样的人才却是太少了，几年来，我们在工业部门和学校中虽也培养了一些人，却仍然远远不敷事业发展的需要。那么，当工业技术部门大量地需要着人才的时候，将那些经过实际的革命斗争锻练过的干部调集到工业建设的岗位上去，显然就是客观上的需要和历史发展的必然了。

从来信看，这两位同志显然还没有充分了解在我国过渡时期中培养技术人才的严重意义，我们都拥护总路线，拥护建设工业，但是如果没有大量的才德兼备的技术人员，我们的工业建设又怎样谈起呢？斯大林曾说过：“尽管你有头等技术，头等工厂，但如果你没有一些能够驾驭这技术的人材，那么你的这些技术也始终不过是一些技术而已。为使新技术能够发生效果，就一定还要有能够指挥和推进这种技术的人材，男工女工的干部。”（在第一次全苏联斯达汉诺夫工作者会议上的演说）这些话，也完全适合于我们的状况。当此之时，国家调集技术人员归队，调集大批不熟悉工业的人员从事工业建设工作，乃是当务之急，晚了就要犯错误。

调集这些不熟悉工业技术的人员来从事工业建设工作，这些人员本身是不是会发生困难呢？毫无疑义，是会发生一些困难的。但是永远也不要忘记毛主席的教导：“我们必须克服困难，我们必须学会自己不懂的东西。我们必须向一切内行的人们（不管什么人）学经济工作。拜他们做老师，恭恭敬敬地学，老老实实地学。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装懂。不要摆官僚架子。钻进去，几个月，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总可以学会的。”（见论《人民民主专政》）毛主席的这些话，就可以解决这两位青年技术人员同志提出的全部问题。

对一切过去不熟悉工业现在参加工业建设的同志来说，所谓“技术赶不上队”，如果这话指的是：自己的技术准备，还赶不上客观的需要，那也不过是暂时的现象。只要努力学习，这种暂时的现象就一定可以成为过去。何况，我认为，我们这些在实际的革命斗争中考验过的干部参加工业建设工作。是有着很好的条件的。那就是：第一，一般说来，这些同志因为经历了一段实际斗争的考验，所以大都具有了较好的政治品质，在不同程度上具有了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和虚心学习、甘为小学生的作风，

大体能够掌握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武器。不消说，这些对于从事工业建设的人员都是极其可贵的。第二，一般说来，这些同志也具有一定的政治水平和初步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修养。不消说，这对于从事工业建设的人员做好本身的工作也是极其有益的。即使是工业技术人员也要执行国家的政策，并且也应该成为具有远大政治眼光的人，那么，这些同志过去的所学，也仍然有它很大的用处，难道随便什么样的鼠目寸光的“政治上的庸人”就能把工业建设工作做得很好吗？第三，一般说来，这些同志在实际工作中也学得了一些科学的工作方法和思想方法，而工业技术也是一种科学，这里它们是相通的。在政治斗争中学得的科学的工作方法和思想方法，对于学习工业技术无疑也是有帮助的。比方，实事求是、具体分析的方法，也正是自然科学的基本方法。而主观主义、教条主义、经验主义等等，不仅在政治斗争中要反对，在工业技术的工作中也是要反对的。第四，一般说来，这些同志也学得了一定的群众工作经验，而这种群众工作经验，对于所有的从事工业建设的人员也是不可缺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员并不是生活在孤岛中，而是生活在群众之中，他们要做好工作，显然也要做群众工作。由于上述的条件，就使我们可以相信，他们是能够克服学习工业技术中的困难，并且逐步成为工业技术工作中的能手。

请注意：我上面说那些不熟悉工业的、现在参加工业建设的人员当中，包括了参加工厂、矿山的党和群众工作、行政管理工作以及技术工作的人员。技术人员和非技术人员在掌握工业技术的程度上是有分别的，但无论技术人员或非技术人员只要参加了工业建设工作，却无例外或多或少地都要学习工业技术，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困难也是有共同之处的。同样的，他们能够克服这些因难的条件也是有共同之处的。我认为，写信来的这两位青年技术人员学习工业技术的困难并不比一般人更多，至少不比那些过去完全不懂工业技术的人们的困难更多。因为一方面，这两位青年技术人员也可能具备上述的某些很好的条件，另方面，尽管这两位归队的青年技术人员在解放前的学校里，“学到的东西是很少的，后来就参加革命做了几年与工业技术无关的党政工作”，但毕竟原来是学工的，所以无论如何比原来不是“学工的”总要有些方便。那么，如果说，原来不是“学工的”同志都不应该在困难面前低头，我们这两位原来是学工的同志就更不应该说什么“技术赶不上队”，而应该策马加鞭“迎头赶上”了。这两位同志自己认为“必须经过一二年的系统学习，才能赶上工作的需要”。我想，现在既然不可能让他们到学校学习两年后才来参加工作，那么，在现有工作岗位上，只要他们努力学习，钻进去，三年，五年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是一定能学会的。我相信，这两位同志如果摆脱了“苦闷”而欢欣奋勉地前进，还可以缩短时间呢。

至于所谓“政治上又了掉队”的提法，我更认为是不恰当的。在工业技术的岗位上自然不能像在做“党政工作”的时候那样参加那么多的讨论政治工作的会议，看那么多的政治书藉，因为，现在他们不是专门从事政治工作的人员，而是准备成为技术人员了。但是，这决不是表示同志们“政治上又掉了队”。在技术人员的工作和生活中，也一样地有政治，“政治空气”也一样地可以是“浓厚”，也一样地“能较深刻地领会党的政策并亲自执行党的政策”，“在政治水平方面”“进步很快”，技术人员也一样可以“成为本单位的骨干分子”。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环境改变了，政治生活的具体内容、方式和方法也要跟着有所改变。这些同志面前的任务，就是寻找适合的方式和方法，选择适合的具体内容，不断地加强自己的政治修养和思想意识的锻炼，以便更好地完成自己所担负的工作任务。而最重要的是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表现自己的积极的态度，就是说，要根据新的工作需要，百倍努力地学习工业技术、精通业务，使自己迅速地成为优秀的工业技术人员，而这，才是考验自己是否“政治上又掉了队”的中心一环。如果不是这样，而“产生了消极情绪”，那倒大有“政治上又掉了队”的危险，不可不十分警惕。至于所说“原来熟悉的那一套到这里已经用不上了”，我看也不完全符合实际。因为，有生活的地方就有斗争，有斗争就有政治，这就用得着“原来熟悉的那一套”了（当然也不能生硬搬用），不但用得着，而且“这一套”对于技术人员是特别宝贵的。技术如果离开了政治，那么，技术的作用也将至少要大打折扣；技术和政治结合起来，这正是正确的道路。

最后，还要提醒一下这些青年同志们：第一，到新的岗位上，周围的人都是生疏的，在短时间内也许不容易被人完全了解，所以在工作上也许不像在原工作岗位上那样便利，甚至如在申请入党的问题上，也许当地党组织对你还得经过一段时期的了解才能处理，这是完全可能的。这就要求同志们有足够的精神准备，并且善于使周围的人了解自己，可以确信。经过一段必要的时间，生疏的人都成为熟悉的了，领导方面和别的同志一定会像在原工作单位那样地互相了解，且有很好的合作关系的，自己具备了入党条件并愿意加入党的组织的，也总可以被介绍入党。真正优秀的工作者决不会被埋没。第二，在新的工作单位中，也像原来的工作单位一样，也不可免地会有它的缺点。那么，我们的同志就不要有一种偏见：似乎原工作单位的一切都是顺眼的，而新的工作单位的那怕是很小的缺点，也成了自己不能呆下去的根据。如果这样，那就不好了。我们知道，工作中的缺点总会是有的，不要因为遇到了缺点就急忙逃避，回原工作单位了事。当然，道些平常的道理想早为同志们所熟知，我的赘述只是出于一种关切，想能为大家所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