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情事（外一首）

1

冬天，胡须生长的速度缓慢

母亲发来故乡风景

长江穆穆。

公寓一角的墙皮脱落

恰似一只灰鹤展翅

飞渡汉江，仿拟古代

南来北去的杜牧

2

和海裕在龙山区散步时

经过南山，望见汉城塔

就记起和貂蝉、虞姬夜游时

我经过的另一种塔。塔下

枯风烈烈，战歌辽阔

荒原收敛起野草的瞬间，电光如谜

3

新迁的麻浦公寓里

瓶中开出一朵百合。静默才能

听见冬雨在深山狂喜

4

我们坐在沙发上，摊开地图

用汉语朗诵山名：

水色，白莲，玉女，芙蓉

铁马，青龙，云岳，鬼木

他合眼。脊背拱起，

宛若一座哀眠的微观山体

喉结颤抖。以牛吼，兵戈，风水，爆破

吹灭昌德宫南墙上的古蛹

度冬

他离开上海时，脊背渐长鱼鳍

低氧的零度高原带来雪意

封山。就这样停靠在山洞中

他一度以为自己身处被抽干的深湖

卧铺上，只身做梦。经过草原时——

一条黄蛇硬邦邦地死在越冬途中

一只兔子发号施令：要为它发动政变

由两尾猎豹穿透百里，把消息带给大象

棕熊瞌睡的时辰里，猎人的子弹徐徐射进它肉掌

枣红色的血滴与村寨一齐横行

已经侧卧一宿，鱼鳍格外坚硬、修长

继续侧身，让鳍更长一寸

成为真正凶猛的冬鱼

从湖底奋力上潜，刺破冰面

却垂坠在渐冻的潮汐

终于在第二次惊醒时——

列车已在湖底飞奔，他安然无恙

与冬季飓风擦身而过时，父亲发来视频：

冻湖上凿冰，叉刀刺穿肥鱼

只好斜身倚靠，裹住归乡者的铁皮

——一湖坚冰，银刀孤悬在井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