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左右,我被细叔叫醒。那时我是一个读初中的少年。
虽然被强行叫醒,但睡意还在。在迷迷糊糊中,我被细叔带着离开家,向深山走去。
夏天的凌晨,皓月照耀,微风习习,温度不高,最是适宜睡觉的时光。因为要砍柴,我们必须起来,向深山前进。
细叔知道我睡意未消,坚持走在我身后。我带着睡意,边走边睡,边睡边走,有时睡着了,没有注意方向,细叔就会用手在我肩膀上捏一下,纠正我的方向。我在片刻的苏醒中,及时调整路线。
到了半山腰,有一个小水池,细叔通常会在这里停留一下,喝些水。喝了水,我的睡意有所减退,但依然边走边睡。
直到抵达山顶。
到了山顶,表明路程已走了一半。山顶上有一个类似于盆地的地方,细叔让大家在这里睡一阵。
因为从山顶再往前,就是下山的路,那段路不仅狭窄,又是修在山腰,路下边是山谷,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走的路,马虎不得。
这时往往已经5点多钟,虽然太阳还没有出来,但天已在变亮。因为起得早,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又困又乏,也不管山上的蚊虫大而多,躺倒在草坪上,就睡着了。
细叔是不敢睡的,他要看着我们这些孩子,既担心有蛇来,又要为我们驱赶蚊虫,还要控制好休息的时间,不能耽搁太久。
细叔的担心,当时我是不知道的。直到多年以后,我们在“忆苦思甜”中讲到砍柴的故事时,才知道细叔那时的细心以及他承受的巨大压力。
再一次被细叔叫醒时,天已渐渐亮了。我们从山顶向下,沿着羊肠小道往另一座山前进。
经过近一个小时跋涉,我们终于来到了砍柴的目的地。尽管筋疲力尽,但都不敢休息了。因为如果不及时砍柴,太阳一出来,会又热又累。
细叔先帮我们砍柴,把我们的担子一个个捆好,让年龄大一点的孩子先带着我们朝前慢慢走。他把自己的柴砍好了,捆好了,再追赶过来。
我们在大孩子带领下,担着柴沿着小道往回走。走一阵,挑不动了,就歇一下,等着细叔。
有一段路是十分艰险的。那段路在山腰上,往上看,是高高耸立的山;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谷。一般人走在这条路上,都会惧怕。年少的我们,不仅要走,还挑着一担柴,其艰险不言而喻。经过这段路时,细叔必定及时赶到。他会替没有把握过去的人挑过去。细叔也曾为我挑过一次,后来,我拒绝了,我觉得不能再增加他的负担。
细叔告诉我,要平视,这样就不会怕。挑不动要换肩膀时,要蹲下来再换。细叔带我走过一回后,我就独自行进了。
过了这段路,到了山顶,照例要休息一下。再往后的山路,好走多了。回到家里,把柴一放,家人已经把早饭给我准备好了。砍柴回家后吃的早饭,是人间最美味的早饭。
这样的经历,在我们儿时的暑假,是必做的“家庭作业”。
有一次回乡参加活动,到了金华山上,我问随行的一位儿时朋友,当年我们砍柴的小路是否还在?如果在,有空时,我们可以去走走。朋友告诉我,用上了液化气后,如今已不上山砍柴了,那些用于砍柴的路,早就被花草树木噬没了。
站在金华山上,极目远眺,我感慨万千。远方的山峦已不是我儿时的模样,那时因砍柴变得光秃秃的山,如今已是郁郁葱葱的旅游景区。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采采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