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苏杯·第八届西部文学奖授奖词、答谢词

2025-02-13 00:00:00
西部 2025年1期
关键词:文学奖花儿文学

小说奖

王新梅 《大雪小雪》

授奖词

《大雪小雪》讲述了一个有关人性、友情与成长的故事。大雪小雪既是故事发生的环境和背景,也是一种象征和隐喻。王新梅擅于熟练运用细腻的情感捕捉力与深刻的人性洞察力,丰富地呈现了主人公在童年创伤与修复、人性恶念与自赎之间的挣扎与选择,探讨了责任、道德以及成长的意义,让读者深切感受到了人性中最真挚的情感,看到了在现实世界中的种种挑战面前,人们如何在内心的冲突与外界的压力之间寻找平衡,深入思考生活中的真善美。有鉴于此,特授予王新梅《大雪小雪》第八届西部文学奖小说奖。

答谢词

大家好!

今天,我以一名短篇小说创作者的身份站在这里,接受西部文学奖这一殊荣,让我备感光荣和欣慰。

我写出第一篇小说是在二十三岁那年,但真正坚定以短篇小说为主的创作始于2014年。我第一个短篇是在《西部》发表的,此后几乎每年都会得到鼓励和认可。《大雪小雪》的诞生也和《西部》有关。2018年,我参加了西部写作营改稿班。在看完我递交的小说后,指导老师说:好的作家会从你这篇小说的结尾开始写,也就是从难写的地方写。这句话算是否定了那篇小说,但我并没有灰心。我开始思考如何做到像“好的作家”那样,从结尾生发一篇小说。从一开始写不下去,到渐渐写出一部分,写出几千字后,人物的发展方向,以及故事如何结尾,让我陷入迷茫,只好将它搁置在电脑里,但其实,它一直长在我的心里。反复琢磨和修改后,直到2021年完成。小说最终在《西部》得到绽放,并非常荣幸地被《小说月报·大字版》选载,使它再次绽放。如果说,每一部作品像人一样,有它自己命运的话,《大雪小雪》无疑是幸运的。

到2024年,我已经专注短篇小说创作十年了。感谢这些年来所有领导和同事给予我的理解、包容与支持。感谢一直帮助我、指导我的各位师长和朋友,所有刊物与编辑,你们的阅读、倾听和建议,让我在文学的海洋中得以不断遨游、探索、成长。更要感谢多次派我外出培训、学习、长见识的新疆作协,以及《西部》始终如一的滋养和信任。

一直以来,我将关注社会现实,思考社会现实,书写有温度、有深度、有美感的小说,作为我的创作目标。这个奖项,将会激励我坚定目标继续努力。

阿克苏是一座富有内涵、充满灵性和活力的宝藏城市。今天,我将以这里为新起点,不忘初心,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更加严谨的态度投入文学创作,用更多优秀的作品回报大家的厚爱,为新时代新疆文学事业的发展贡献一份微薄之力。

最后,请允许我以一名普通写作者的身份,向评委们表达我最诚挚的感谢,我发出了一点微弱之光就被你们看到。这篇小说是幸运的,我也是幸运的。祝福更多热爱文学的人在《西部》发光,并得到这份幸运。

再次感谢大家!

杨晚晴 《无面之城》

授奖词

《无面之城》以人脸识别技术和换脸技术为经纬,深刻交织了冷峻科技下的人性挣扎与身份危机。天赋异禀的“识脸师”和拥有独特视角的“脸盲症者”,共同困身于这座冰冷的人脸丛林中。社会信任、个人隐私岌岌可危,千面公司与“无面者”之间的AI攻防战愈演愈烈。杨晚晴妙笔一挥,于两个“少数群体”之间劈开一道裂隙,让人间烟火的温情得以穿透面孔,照进生活,展现人性温暖的一隅。有鉴于此,特授予杨晚晴《无面之城》第八届西部文学奖小说奖。

答谢词

首先,非常荣幸能得到西部文学奖的认可,在得知获奖的那一刻我非常激动,因为西部文学奖是一个重要的文学奖项,更因为我是凭一篇科幻小说拿到了这个奖项。据我所知,《西部》是国内很早一批设置科幻小说专栏的纯文学刊物,早于如今的科幻热潮,可以说是走在了时代的前列,这完美地契合了科幻的精神:将目光投向未来,投向少人涉足的领域。西部是一片热土,这不只体现在它壮美的天地,它经济发展的潜力,也体现在它敢于在观念上进取的勇气。在此,我要感谢《西部》杂志社对科幻文学的包容和喜爱,感谢我的责任编辑孙伟老师选用了我尚显稚嫩的小说并提出宝贵的修改意见。

科幻小说是类型文学,我是科幻小说作者。如今,我可以大大方方甚至骄傲地说出以上的话,可这份大方和骄傲并不是理所当然的。曾几何时,伟大的作家不愿人们将他/她们的作品归入科幻小说,尽管无论从何种标准来评判,他/她们写的都是科幻小说。类型文学似乎天然地意味着文学链条中较低一级的存在,这个现象曾经令我困惑。类型是人们创造出来的概念,它在文学中代表了不同的范畴和“套路”,代表了被这些范畴和套路所规训的作者和读者。然而,世界在宏观层面上是连续的,而文学作为世界在人类精神中的映射,难道不应该是连续的吗?类型,在我看来,是一种智性上的“贴标签”,是作者和读者懒惰的共谋。作为一名世界的水手,我们十分有必要跳出类型的港口,去拥抱广阔、神秘乃至危险的人心和宇宙的海洋。

科幻作家陈楸帆曾说:“科幻是最大的现实主义。”我深以为然。因为除了过去和现在,科幻还书写未来;除了已然存在的现实,科幻还书写人类想象和观念中的现实。如果我们的存在是时空连续体中的切片,那么科幻小说所作的努力,就是让这个切片从“二维”升到“三维”,它是可能性的艺术,而世界本身就是盛放可能性的容器。

所以,说科幻是“最大”的现实主义,并不算狂妄。

可无论如何,科幻小说依然属于文学。科幻小说的意义在于探索我们内在的外在的宇宙。而如何有效地表达这种探索,这是文学上的问题,也是美学上的问题。曾几何时,因为懒惰,作者和读者都忽视以上问题,因此类型构成了鄙视链,也营造了庇护所。如今,有越来越多的科幻作者愿意从庇护所中走出来,在表达宏大思考的同时保持着对文学品质的追求;也有越来越多的纯文学作家在投入科幻写作,以文学之笔描摹更广阔的现实。既然科幻是最大的现实主义,那么消融类型边界就是大势所趋。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散文奖

朱凤鸣 《去旷野吧》

授奖词

《去旷野吧》不是身在书斋、心向旷野的诗意想象,而是身在旷野者的生存记录,是出走旷野者对旷野的回望与审视,是人与自然博弈共存的时间简史,是岁月洗炼出的精神旷野,是关于人与自然的荒漠故事。旷野有人,有油田,有石油公司“二处”的前世今生;旷野有风,风从远方吹来,又奔向远方,风中长出一座风城克拉玛依;旷野有沙,俯身可拾的贝壳标记着远古大海的信息,给人以无尽遐想;旷野有山,空山遗落着作者无尽的回望与乡愁;旷野有酒,有故去的人,有趁着酒意诉说的一生的悲欣。缘于旷野,抵达旷野而不止于旷野。有鉴于此,特授予朱凤鸣《去旷野吧》第八届西部文学奖散文奖。

答谢词

俯瞰北疆,可以清晰地看到辽阔大地的纹理和呼吸。每当我坐飞机经过博格达山群,或站在某处山坡高地,这种裸露的大地的地势和纹理,辽阔壮美,总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动和赞叹。犹如道家修炼得道,站在天际观照人间。

克拉玛依坐落在准噶尔盆地西北缘,它其实是在从群山到盆地底部的缓坡上,往南,面对浩瀚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北面背靠着的是后山。我小时候,都说这座山叫成吉思汗山,后来听收音机里说,专家考证这座山和成吉思汗没有任何关系,更名为青喀丝山。等我长大忽然发现,这座山又改名字了,叫加依尔山。我最近才认识到,我们认为的所谓的后山,其实是多座山组成的山系,包括加依尔山、萨吾尔山,向北一直连到阿尔泰山,向南则连接到博乐的阿拉套山。如果开车沿老217国道跑,后山则会陪着我们一路。话说前几天,我忽然想起来觉得自己应该写一写我们的“大靠山”——后山。但是这个念头刚起,因为得知获得西部文学奖,我回头再看我写的《去旷野吧》,发现其实自己已经把后山写得差不多了。

从小看着这片土地的山水戈壁荒漠,和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动植物和人们,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都在领略它的美,感受身边的悲欢喜乐,哪怕一棵盐生草、哪怕一株假木贼,哪怕早已枯涸的古河道……这片土地如此辽阔,值得我用一生去热爱,愿意为它去记录、去写作。这次获得西部文学奖,非常意外,完全没有想到。所以我觉得,这片大地是我的宠儿,而我是西部的宠儿。感谢各位评委和《西部》杂志社,我愿意继续用我的心我的笔,去记录下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动植物、人和事,让我的生命由此而更加饱满、生动。谢谢《西部》给我的奖励和鼓舞。

唐荣尧 《河湟枝头的“花儿”》

授奖词

“花儿(么)本是心上的话,不唱者,是由不得自个家”。这是卑贱得贴地但又尊贵地从嘴里飘出后定居在一代代人心里的庄稼,这是连接黄河流经青藏高原与黄土高原地段的口音,这是作者心中的“花儿”。《河湟枝头的“花儿”》撷取两个“花儿”歌者的生命片段:少年马乌尕德爱而不得的心事和他逃不脱的悲剧命运;“花儿”守护者朱仲禄生命中的《花儿与少年》和《上去高山望平川》的人间绝唱,诠释了“花儿”动人全在一个情字的奥义。这部作品是作者用情“漫”出的“花儿”,更是作者借花儿“漫”出的无限心事,是内容和形式高度统一的文本。有鉴于此,特授予唐荣尧《河湟枝头的“花儿”》第八届西部文学奖散文奖。

答谢词

“花儿”“漫”过西部,明月正照天山!

大地上的每个角落,都蜗居、翻卷着属于它们的民歌。漫山遍野的民歌,是滚动过大地肌肤上的春风,也是印刻在生活面具上的苦涩!我出生在黄河边,从小听着涛声浸润的西部民歌长大。现在,我常年游走在大地上,无论是穿越草原还是夜宿戈壁,无论是雪山下走马还是大河边濯足,民歌已然是我耳朵里不衰的风景。

民歌,是我人生的盘缠与口粮,也是我写作的素材与伴当。

“花儿”是民歌中的浪花,河湟谷地是滋生“花儿”的大河床;河湟谷地是“花儿”的胎盘,“花儿”扮演着河湟谷地的嗓音角色。在河湟谷地和花儿交错的时空,仰头时,我常常听见“花儿”炸裂出的光芒,低头时,我看见河流永不散场的浪花涌动。

在中国西部的河湟谷地,我是河流与“花儿”忠诚的记录者与聆听者!我喜欢它背后的苍凉,更愿意记录它背后的人物命运。

无论是书写《大河远上》,还是创作《青海之书》,河湟谷地和“花儿”都是绕不过去的地理单元与天籁之音。有些动词是西部专属的,比如:秦腔用“吼”,牛肉面用“咥”,洋芋开花叫“扬”,“花儿”则用“漫”。春风漫过山冈后会滋生绿意,漫过河湖后能催生涟漪,“花儿”漫过西部,便是一茬茬悲楚中带有沧桑的单薄庄稼,滋养着西北农民的心田,招引着王洛宾、朱仲禄等著名艺术家的关注,呼唤着一代又一代传承人的热情与奔赴。

“花儿”浩瀚,我是追逐这醉人花香的一只蜜蜂;文学磅礴,我是划过那迷人天空的一道鹰影。2007年夏天,我因为创作一部纪录片前往新疆昌吉市二六工镇,在一间乡下的农舍里,听到一位籍贯是甘肃的农民大哥“漫”花儿,那声音时而高亢穿云,时而低沉如诉,又仿佛一瓶黏合剂,将甘肃、青海和新疆的这片苍茫连在一起,“花儿”是这片天空上漂移的云彩,是这片大地上奔涌的江河。当时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能写一篇关于“花儿”的文章,得让这些虽迁徙数千里之外却把“花儿”刻成胎记的人看到。这个任务,非新疆的《西部》不可。

时隔十五年后,《西部》成了我创作的《河湟枝头的“花儿”》的投稿首选,这篇散文是一个待嫁的少女,《西部》才是它最佳的去处!这篇长达近一万五千字的散文能否通过编辑们的“法眼”,还真是忐忑不安。2023年第1期《西部》刊登了《河湟枝头的“花儿”》,今天,它又获得了第八届西部文学奖,这是一本刊物给她的作者最佳的鼓励!

我在祁连山的末端,朝着乌鲁木齐的《西部》致敬,朝着天山的方向凝视,两山之间的漫漫长路上,铺满我的谢意,铺着我还将持续的文学努力!

诗歌奖

王兴程 《雪落下来的时候》(组诗)

授奖词

诗人选择了北疆最壮阔的那场天地间的舞动,雪落下来的时候,是时间静默,是空间永恒,是卧冰渴雪,是踏雪寻梅,是无声胜有声的此时此刻,而一个无限丰盈的雪世界倏然打开——挟着北地寒冷的魂魄,她们骄傲地奔入白纸黑字,精灵般无处不在,天地间纵横——脚步声,正是雪落河山的天籁。于是,温柔的,狂野的,疏朗的,缠绵的……大雪、小雪,都在诗行的呼吸起伏间,气象万千地落定了。有鉴于此,特授予王兴程《雪落下来的时候》第八届西部文学奖诗歌奖。

答谢词

尊敬的各位评委,各位老师、嘉宾们:

大家好!

非常感谢《西部》将这样一个极具地域性标识和时代精神的文学奖项授予我,我一是感动,二是安慰!

西部文学奖对我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1978年随父母进疆,时光已过去四十六年,对于新疆我非土生,但绝对是土长。不是有一句话吗:“童年在哪,哪就是故乡。”

我的最初的人生经历是从迁居喀拉达拉(伊犁的一个乡村)开始的。村庄地处高原上一个狭长的山谷之中,特克斯河就从村后的低处流过,水流汹涌,水声碰到绝壁回响于空旷的河坝,在几里以外都能听到。每到冬天,黑夜里冰块撞击着冰块,似乎像巨大的山体在层层坍塌,发出沉闷的推搡之声。除了水声,就是风声。山谷里的大风几乎终年不停,吹得日光寒冷,夕阳总是默默地从西山的缺口落下。我就在这片水声和风声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光。或是因为生长的环境,或是其他更多的原因,这块土地早早地赋予了我一种特殊的感受和认知,让自己长成了一个荒野中的物种,性格顽劣,内心敏感。记忆里几乎全是冬日里的景象,麦茬枯黄,牛羊瘦弱,石头坚硬,尘土飞扬,童年真是漫长啊!潜意识里的逃离几乎是绝望,年少的我曾经无数次虚构过自己的命运。

多年后,我离开了喀拉达拉,但走得越远,感受越深,直到有一天,我深深感觉到喀拉达拉作为一个人身体里的故乡,已经别无二选。在我多年的诗歌创作中,这一处高寒之地赋予了我挥之不去的诗歌意象。我经常会驱车上百公里直奔那个曾经的现场。河坝,老屋,西风,麦地,羊群,感觉过去的光阴回来了,过去的流水回来了,过去的欢喜和悲伤也回来了。喀拉达拉,一切都回来了。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从写作的意义上来讲,喀拉达拉已经成了我私人的版图。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背井离乡者,每一个人和每一个家庭的背后,都有一个或若干个故事,都有难与人言的悲欢离合和情感背景。

时至今日,跳出个人情感,回顾一个村庄的演变过程,我更愿意把这一群移居者作为一个历史存在予以确认和肯定,把他们卑微的、细小的悲欢超拔为一个时代的助推和命运的安排;将一群人的流浪奔波,寻求生存的现实同更大的历史使命相关联。他们扎根西域,固守边地,繁衍生息,为边疆作出的贡献不容忽视。长久以来,我想道出他们的生存状态和命运归属,直面他们的喜与悦、痛与悲。

我在西部长大,也将会在西部老去,西部见证了我的幸福与悲伤,也目睹了我的欢欣和泪水。因此西部文学奖是我文学道路上一个最妥帖的安慰。

这里要诚挚地感谢《西部》杂志。《西部》杂志伴随新疆文学的一路成长与淬炼,已经成为推动新疆乃至中国西部文学发展进步的一个孵化器,成为涵养新疆文学生态、锻造文学名家、培养文学新人的一个重要文学阵地。以《西部》之名设立的文学奖更能体现出新疆无限山河赋予文学的思维和视野,更能体现出文学关于新疆地理的倾情书写,更能呈现出文学广阔纵深的抒情体验和家国情怀,更能彰显我们巍峨的民族精神,更能鞭策新疆的文学事业由高原走向高峰!

感谢广阔的西部山河,给了我不竭的创作灵感!感谢固守边地的人们,给了我持续的感动!感谢《西部》杂志的持续关注和厚爱!再次感谢各位评委对于我诗歌的垂爱和肯定!

谢谢!

张远伦 《我是她们的他人》(组诗)

授奖词

一把稻草、一眼水井、一道车辙,为什么就不能是进入世界的暗号?一块疤痕、一个手势、一张微微仰起的渴望的小脸,为什么就不能是感悟生命的醍醐?文字的密码穿行在无限微小而普通的意象中,一寸寸编织成了简约、美丽又意蕴丰富的“天问”——充满了生与死之间的对视,命与运之间的拉锯,我与物之间的换位。万物有情,万物有思,小小的微生物正喷薄出醇厚的酒香,鹭与荷也站成了深邃的哲思。有鉴于此,特授予张远伦《我是她们的他人》第八届西部文学奖诗歌奖。

答谢词

这几天,我正在老家郁山古镇陪护老父亲。他颈动脉左右两边都重度狭窄,造成脑供血不足,头晕眼花,行动迟缓,走路踉跄,再也不能像去年那样,去中清河对岸的深井里取淡水了。

我们居住的镇子周围,有多处天然盐泉和多处开掘的盐井,这些盐水流进中清河,让河水有了咸味,已不太适宜饮用。更重要的是,这些盐水含氟量过高,长期饮用会牙齿发黑。因此,老父亲有一个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每天下午,他都会顶着暮色,去河对岸取水。那里有一口深井,井里的水白白的,小小的水平面在黄昏中晃动,是父亲和我的水源和光源,吸引着我们,滋润着我们。我们一家人喝这样的水,牙齿也会白白的,心里也会很清亮。

就像我《取水》这首诗所写:

我倾斜着水桶,弯腰驼背

像极了无声的祷告,被迫的仪式

不断上演。前一个人取完水

身后的人就接着

向这个低处的水源长揖下去

良久才直起身来

黄昏时分,许多提淡水的人

蹚过含着盐水的中清河

我在其中,我父亲在其中

我的祖父以魂灵的形式在其中

向此岸回归,看不清脸庞的

那些人,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父亲领着我取水的时候,真像某种古老的仪式。我们蹲伏在井沿,心无旁骛,沉默无言,只有水声轻灵,在心里扩展和沉浸。父亲一天天地取水,一天天地老去,恍然间白发轻扬,步履蹒跚。而我也会跟着老去。只有水井亘古不变,是我们永恒的膜拜之物,一代代人都会朝着它,虔敬地俯下身去。

这首诗和其他一些诗一起,形成了组诗《我是她们的他人》,很幸运地被我心仪已久的《西部》挽留了,很幸运地获得了西部文学奖。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呼应,或一种“量子纠缠”,我一个人在井边取水的时候,突然收到《西部》编辑老师发来的获奖信息,竟然觉得世间一切都产生了关联。父亲前段时间突然中风,恢复缓慢,现在仅能拄拐慢慢挪移,已然不能健步如飞地去对岸取水了。我没有了引领者,只好独自去取。这时候忽然得知获奖,心里既感动又有些感伤。父亲老了,我将成为孩子们的引领者,慢慢在人生的水源边和光源边老去,而这个过程,是存在和消失不断拉扯的过程。祖父消失了,只能以魂灵的形式参与其中,父亲和我正在走向消失的途中,谁也没法阻拦。而正是这种消失,在暮色中,在黄昏里,有一种灿烂耀眼的美!

由此我觉得,《西部》把诗歌奖颁给我,也是颁给我的父亲的,祖父的,故乡的。我的荣耀,是亲人们和他们的烟火人间的荣耀。感谢《西部》,感谢评委!

翻译奖

汪剑钊 《新年贺简》(诗歌)

授奖词

《新年贺简》是杰出的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歌名作。这首以书简形式创作的哀歌,是一位诗人对另一位诗人的悼念和致敬,感情真挚细腻,手法丰富多变,巧妙运用寓言、典故和隐喻,大量使用破折号、问号、惊叹号和省略号,营造出破碎、阻隔、空白、跳跃、晦涩的语言相貌和情绪氛围,充分显示出诗人的艺术才华和情感深度。如此具有个性的长诗,对于阅读、翻译均构成极大的挑战。汪剑钊先生集学者、诗人、评论家和翻译家于一身,在深刻理解、研究和感悟的基础上,依凭语言功底、艺术敏感和文化积累,高度重视原著的风格和调性,灵活调动译诗经验和创作智慧,让《新年贺简》这首独具价值和魅力的诗篇有了值得信赖的汉语版本。有鉴于此,特授予汪剑钊先生第八届西部文学奖翻译奖。

答谢词

《西部》杂志设立“周边”栏目,推出了不少世界文学范畴内的杰作,而且有意识地矫正欧美中心主义的偏差,在圈内有着极好的口碑。自汉唐以来,新疆就是我国对外交流与文化传递的重要窗口和见证,是“丝绸之路”最重要的一段。众所周知,中国文学的高峰之一——唐诗的繁荣跟西域文化在中原的传入密切相关,也跟当时人们开放的胸怀、对外来文化的接纳和吸收有密切关系。可以说,没有当时的国际性交往,没有胡乐和民歌的引进,可能就没有诗歌史上辉煌的盛唐。而在这份辉煌中间,翻译的作用不可低估。就某种意义而言,翻译是人类文明创生与发展的先锋。

如今,《西部》杂志的同仁很好地赓续了这一传统,并有发扬光大之姿。这是我内心极其认同和敬重的。今天,我获得西部文学奖翻译奖,由衷地感到欣喜和激动,并略有一丝骄傲。是的,我不忌讳说骄傲,因为这份骄傲是共有的,它与新疆文学,乃至整个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联系在一起。我骄傲,因为我与《西部》杂志的各位编辑和作者生活和工作在同一个场域。

实际上,翻译遍布于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广义地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对话,其中的理解与表达,都涉及翻译方面的活动。在一定意义上,写作就意味着翻译。现实中的一朵鲜花、一棵绿树、一块岩石或一泓湖水,只要进入诗人或作家的笔端,实际便开启了一种特殊的翻译,直至它以成规模的文字形式出现,便不再是原有的物形和质态,而是以新的样貌出现,呈现另一世界的芬芳、坚硬与清澈。

诚然,翻译不是简单的传达与运输,而是一项复杂而微妙的智力劳作,其难度堪与人类建造巴别塔的愿望相比并,译者大胆的行为直指天空。但是,译者多舛的命运却让人联想到西绪弗斯。那个传说中足智多谋的古希腊人曾经绑架死神,却因此受到了惩罚,被要求推着一块巨石上山,而每次临近山顶,巨石都会轰然滚落下来。于是,上山的劳役就得重新开始,永无休止。翻译,尤其是诗歌翻译,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一个译者体内都蕴含着沟通与交流的冲动,而他的肩膀上却始终背负着一块永远不可能抵达终点的巨石。

走笔至此,我突然想到了一则谚语:“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它提醒着从事翻译的人们关于阐释与传达的难度与挑战性。不过,人们往往遗漏了该谚语的后半句:“但哈姆雷特不会变成李尔王。”这补足的修正语则为译者指明了沟通与理解的路径。它再次告诉我们,那经受住翻译考验的诗歌必是最优秀的作品。建造一座巴别塔是人类永恒的愿景与难题,而成为西绪弗斯则是每一位译者的宿命与荣耀。

最后,我必须谢谢《西部》的每一位读者,包括曾对我提出批评的朋友!你们的赞赏无疑是对诗歌翻译的肯定与认可,而提出的意见更是我今后提高自己翻译能力的一个标杆,刺激我加强自身的中外文水平与能力,进一步领悟源文本的要义并准确地落实到目标文本的实现中。

谢谢各位评委!谢谢评奖过程中的各位工作人员!你们细致、认真、专业的工作,印证着诗歌与翻译存在的价值与魅力,同时确保了奖项的公正性与学术性,必将推动中国现代诗的进程。

90后新锐奖

陈修歌 《惊喜巧克力》(小说)

授奖词

《惊喜巧克力》起笔于一场不同寻常的婚礼在女主人公心中荡出的涟漪,叫卖声、蝉鸣、叶片拍打的簌簌声所包裹着的,仿若平淡无奇的小镇生活,由此被撬开缝隙,让那些隐隐作痛的记忆片段陆续浮现。作者未止步于既有故事模型,而是重新审视家庭重组过程带来的有形无形影响,试图呈现更为复杂的情感波动线,并让主人公打破自我怜悯的心理镜像,在其他女性的故事中感知、面对和掌控命运的另外可能。小说将敏锐的洞察与独特的探寻,融于沉稳、丰满的叙事,是一部给人带来惊喜的新锐作家之作。有鉴于此,特授予陈修歌《惊喜巧克力》第八届西部文学奖90后新锐奖。

答谢词

大家上午好!

我是陈修歌,谢谢《西部》杂志授予我90后新锐奖这个重要奖项。

《西部》杂志对我意义独特且深远。犹记得2019年那个冬日,大雪纷飞,走在石河子大学校园里,怀抱着刚刚从学校收发室取到的《西部》2019年第6期刊物,像抱着一个小火炉那样温暖。在该期的小说天下栏目,刊有我发表的第一个短篇小说《最后的时光》。那天,每一片雪花的降落都有意义,每一步我都走得顾盼自雄,我觉得我拥有一种无穷尽的力量,可以让未来闪闪发光。《西部》杂志孕育了我的文学梦。其后三年,我毕业、就业,忙碌的生活和工作让我渐渐放下了手中的笔。但总有一些时刻,不经意间再瞥见书架上那本微微泛黄的《西部》杂志,会突然被某种情绪击中——我问自己:你还记得你会写小说吗?

幸运的是,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我太久。机缘巧合下,2022年秋天,我重新拿起笔。与当初写作的一时兴起不同,经过几年沉淀,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小说创作对我的重大意义,于是我有计划地开始了小说创作。从此,我愿意为小说而生,一切努力,是我在努力感知我的灵魂,唯有以朝圣者的姿态去走这条路,我才能无限接近。

长期以来,《西部》杂志社的各位老师,一直关注、支持着我。我在《西部》2023年第3期发表短篇小说《惊喜巧克力》;在《西部》2024年第1期发表中篇小说《白色蝴蝶结》,这也是我发表的第一个中篇小说,它被《小说月报·中长篇专号》转载。可以说,《西部》看着我长大。我在她母亲般的目光里,感到踏实、温暖,并获得继续前行的勇气。

十八岁,我出门远行,从黄海之滨来到天山脚下,在这片土地生活了七年。新疆风土人情的滋养,让我成为现在的我。在树立三观、完善人格的重要阶段,新疆赋予我生命底色:博格达峰的白,赛里木湖的蓝,那拉提的绿,古尔班通古特的黄……多姿多彩的新疆,辽阔远大的新疆,生动美丽的新疆,我为我在它的怀抱中栖息、成长感到骄傲。它是我永远的家园。

在这个美丽的季节,在这场美丽的相遇,再次感谢《西部》杂志社,感谢主办方和评委会,谢谢现场的各位嘉宾。修歌一定会坚持写作,继续前行。

纪实文学奖

毕鸿彬 《啼血相思》

授奖词

《啼血相思》致敬为新疆交通建设而在天山脚下奉献青春、洒落碧血的筑路官兵,四十多年前他们克服地质、气候与工程技术上的重重困难,以“六里一英魂”的悲壮,成就了独库公路这一交通建设史上的丰碑,如今名扬全国的“最美公路”。作者从疆内到疆外,广泛寻访当年建设者与烈士家属,挖掘散落在卷宗、遗物与记忆中的动人故事,凝为情感充盈、细节饱满的文学叙事,将生命铸就的忠诚与担当、悲欣交集的血泪与相思,以及建设者们对这片土地的浓情眷恋,铭刻在苍茫岁月深处,扣动后来者的心弦。有鉴于此,特授予毕鸿彬《啼血相思》第八届西部文学奖纪实文学奖。

答谢词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来宾:

大家好!

我是毕鸿彬,来自克拉玛依市独山子区,它是全国重要的石化基地,也是中国最美公路——独库公路的起点。今天我来到这条公路的终点库车所在地阿克苏地区,站在美丽的阿克苏市的土地上,感到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我的获奖作品《啼血相思》正是书写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修筑独库公路的筑路军人中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我想,如果这些筑路老兵和他们的亲属知道这一消息,一定会和我一样对《西部》说声“谢谢”。因为他们对这条路感情深厚,为了保卫边疆,建设边疆,他们付出了青春、血汗甚至生命。没有他们,就没有这部作品,没有《西部》的成全,便没有我今天的殊荣。

当我得知获奖的消息时,我的内心是不安的。一直以来我在写作上都缺乏自信,根源是我并非才高八斗、见多识广,也没有那么足够努力。在我眼里,《西部》是一座高峻的雪山,在它面前我矮小而虚弱,能在它身上留下一个脚印都令我欣喜,更不敢奢望有一天能够获奖;然而它却以草原般的宽阔胸怀接纳、滋养文学爱好者,让我不断获取攀登的力量;它又宛若一汪恬静的湖泊,给予干渴者水源。我至今仍保留着三十年前初学写作时编辑的退稿信,我的拙作上留下不曾谋面的老师用心修改的红色字迹,他保护了一棵刚刚抽出文学梦想嫩芽的小树。此后,我的进步便与《西部》不可分割,忘不了《西部》老师们线上线下提供的一次次讲座与交流平台,更忘不了老师们给予我的鼓励。

本次获奖对我来说更多的是激励。我长期工作在独山子石化企业,受着石油精神的熏陶,这几年因为工作之因,我寻访到许多筑路官兵和他们的亲属。深入到这一群体,我听到了许多有关使命忠诚、生死考验、奉献付出、亲情爱情的故事,被天山筑路精神深深打动。一路的行走让我萌生了书写的冲动,但自知笔力不足。我曾对母亲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好。她说:“不要想结果,想写就去写,要多向别人学习。”我八十岁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眼疾和心脏病,在我陪她去内地养病期间,我借来的文学书籍还未细读,她已不思茶饭地读完,那是她生前读的最后两本小说。她朴素的话语是要我怀有一颗“只顾耕耘,莫问收获”的平常心。我要向更多的人学习,也要向我的母亲学习,对所爱报以真诚。

感谢《西部》对我这篇作品的认可,让我有了自信和前进的动力。我希望今后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这是一场修行,要练笔,更要炼心。

再次感谢所有评委,感谢一路支持、关心我的人们!谢谢大家!

猜你喜欢
文学奖花儿文学
今古传奇文学奖获奖名单
我们需要文学
西江月(2021年2期)2021-11-24 01:16:06
第二届方志敏文学奖征稿启事
首届汨罗江文学奖征文启事
中华诗词(2020年1期)2020-09-21 09:24:56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红楼梦学刊(2019年4期)2019-04-13 00:15:56
亲近不得的花儿
大灰狼(2019年3期)2019-04-02 17:39:06
春天的花儿
娃娃画报(2016年3期)2016-04-05 19:35:04
把“花儿”留下
《花儿与少年》的搞笑瞬间
我与文学三十年
小说林(2014年5期)2014-02-28 19:5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