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推行“熙宁变法”,失败后,士大夫不对变法的得失进行总结,而多对王安石进行嘲弄和攻击,他们或从形象、习惯入手,或从性格、经历着笔,给王安石贴上了另类标签。
宋人正史或野史,连篇累牍地围绕王安石的外貌做文章,或说“虎头牛耳”,或说“脸孔黧黑,肤理如蛇皮”,或说“目不停转,视物如射……”宋邵伯温《邵氏闻见录》记载,宋仁宗邀请大臣们钓鱼,王安石以知制诰受邀,大臣们专心钓鱼,王安石却把茶几上放置的鱼饵当作零食,吃个精光。长相不堪,吃相不雅,穿着邋遢,形象猥琐,这就是宋朝士大夫们描绘的王安石形象。
司马光与王安石曾是好友,但经过变法,二人反目成仇。司马光在《涑水纪闻》中用调侃的语调讲了一个故事,说有人向王安石献计说:“把八百里梁山泊的水放掉来造田,当一本万利。”王安石一听,兴奋地问道:“那放掉的水,何处可容呢?”有人接口说:“在梁山泊的旁边,再掘一个八百里泊,就可容了。”在场之人,无不笑倒。司马光借这个故事,把王安石急功近利的性格大大讥讽了一番。
宋魏泰在《东轩笔录》中也记载了一个段子。王安石任相期间,每当生日,部下同事纷纷献诗,僧人道士则颂“功德疏”,竞相祝贺。光禄卿巩申别出心裁,以“放生”的方式为王安石祝寿,他用大笼子装来许多鸽子,然后一只一只地放生,每放一只,他都恭恭敬敬地磕头祷告,“愿公一百二十岁”,如此反复,极尽巴结之能事。凑巧的是,当时一边将的妻子生病,手下虞候竟然割股肉进献,以至远近骇笑。有好事者借这两件事做了一副对联曰:“虞候为县君割股,大卿为丞相放生。”
无独有偶,宋李壁在《荆公诗注》中也记载了一个段子。王安石的儿子王雱,才华横溢,志存高远,二十岁前就已著书数万言。国子监官员范镗为讨好宰相,献诗云:“文章双孔子,术业两周公。”把他们父子的才学喻为孔子,能力喻为周公。王安石看后特别高兴,竟大言不惭地说:“此人知我父子!”
这两个段子嘲笑的不是巩申和范镗的趋炎附势,而是身为国家重臣的王安石,面对肉麻马屁时,洋洋自得的样子,于是,王安石落下了好谀喜谄的名声。然而,观察王安石的为政、为文、为人,他虽然不拘小节,好发高论,有常人不能理解的一面。但说他陶醉于阿谀之词,这是不符合实情的。比如,桐城县令郭祥正为了升官,极力恭维“新政”,王安石保举他为殿中丞。后来,由于郭祥正谀颂过于肉麻,王安石警觉,与其保持了距离。宋神宗有一次问王安石,郭祥正是否可大用,王安石却说郭祥正无行,还检讨自己当初保举他为殿中丞是用人失察。可见王安石确有洁身自好、实事求是的一面。
文人喜欢渲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常常言过其实。反对变法,就连他的才学、德行都一律抹杀,这是有悖于事实与真理的。当然,也有例外,像诗人黄庭坚,虽然他反对王安石变法,并因反对变法而屡遭贬谪,最后甚至被除名羁管,但他对王安石本人却是欣赏而敬佩,他曾在《跋王荆公禅简》中说:“余尝熟观其(王安石)风度,真视富贵如浮云,不溺于财利酒色,一世之伟人也。”给予了王安石非常恰当的评价。
选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