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银河：罗的传奇

在州科学博览会上，很多人来到我们的展桌前，有些人伸长脖子看我们的展板。有些穿着高级的外套、别着名牌的大人仔仔细细地看了我们展板上的每个字。他们绕过火箭，在他们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对我们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仔细检查了机身和尾翼的设计，似乎对无线电传输系统很感兴趣。

“这就像一颗卫星。”某位大学的教授说，“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以及政府用它做了很多事。他们正试图用卫星信号制作一张世界地图，这样你就可以随时知道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就像虚拟地图册。还有另一个卫星项目，是试图寻找外星生命的。”

本吉抬起头问：“现在我们该说点什么？”

我咧嘴一笑，转身开始回答另一个问题。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们休息的时候，本吉兴奋地说，“有传言说，今年将会开设一个专门寻找外星人的机构。还有呢，这机构就在旧金山附近！”他往嘴里塞了半个三明治说，“我不敢相信我会这么说，但是这种太空的东西有时候真的很酷。”

我笑着喝了一口饮料。“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本吉去哪儿了？”

“被外星人掌控了。我的后颈有一个故障芯片，你有四十八小时来移除它，否则整个星球都会陷入危机。”

我翻了个白眼，本吉又开始了。“很高兴看到你这个书呆子能对漫画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嘿，”他打断了我，“我可不是书呆子。”

“再有两个月，你都可以在课上回答问题了。”

“不过你得先把我叫醒。”

事实上，本吉有时会在课堂上集中注意力。他还是会在笔记本上乱写乱画，但我基本不需要叫醒他。而我开始在课堂上把《闪电侠》藏在笔记本下面。起初，这有些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能在闪电中幸存下来，然后发展出超能力呢？但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迷住了。现在，我读完了前两卷，本吉潦草的乱画已经从他自己的笔记本蔓延到我的笔记本上了。

“你知道吗？”他说，“新一期的《太空之旅》今天出版。”

“你会买吗？”

本吉耸了耸肩。“会啊，还是会的。我的意思是，我还在看这个系列。我很喜欢。我可能会翻一下，看看杰玛的太空小狗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见到我爸爸后，我再看那些漫画……我只是不再迷恋它们了。这是不是很奇怪？”

我摇摇头：“一点都不。”……

我们并没有赢得加州科学博览会的第一名。我们得了第三名。

但是，当评委宣布我们的名字时，每个人都鼓起掌来，妈妈和本吉的爸爸妈妈疯狂地欢呼着，德福林先生看起来幸福得要晕倒了。我从讲台上看着这一切，心想，没有比这更棒的了。

事实的确如此。

因为在我们拿到奖牌后，德福林先生把我和本吉拉到了一边。

“所有人都在讨论你们的火箭。”他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和本吉交换了一下眼神。

“有几个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艾姆斯研究中心的人在那儿。”他说。

“美国国家航空和航天局？”本吉不解地问，“就是把人送上月球的那个地方？”

“就是那里。”德福林先生说，他激动得两颊通红，“他们在湾区有个基地，那边的人喜欢你们的实验。他们说你们俩将来应该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去维克冰激凌店的时候，一直都在说这件事。我点了我常喝的草莓奶昔。本吉看着我。“拜托，”他说，“不打算要点别的庆祝一下吗？”

我耸了耸肩：“我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想是这样的。”他说。然后他拿起菜单，点了豪华圣代，还有一些配料。

我们最后在冰激凌店待了几个小时。本吉的哥哥丹尼来了，穿着棒球服，还带着他的好朋友切尔西。他们挤进了卡座，虽然卡座容纳不下七个人，但他们还是成功坐下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他们说话。切尔西戴着大大的环形耳环，金色的头发扎成了马尾辫。丹尼的笑容和眼睛跟本吉的几乎一模一样。丹尼点了一杯香草奶昔，然后告诉我他能在一分钟内喝完。我们都起哄让他喝，然后他就一口气喝下了奶昔，嘴唇上留下了一片可爱的奶油小胡子，我们都指着他笑个不停。切尔西摇了摇头，但她仍微笑着，用手拍了拍丹尼的肩膀。

我喝完草莓奶昔时才意识到，本吉的全家终于聚齐了。我的意思是，当然，挤在一个卡座里并不是最佳选择。我不知道丹尼是忽略了他们的爸爸，还是只是过度关注了他的好朋友。不过，本吉倒是笑得合不拢嘴。我的心不断膨胀，既感受到了美好，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看到他们在一起，感觉真棒。”吃饭时，我捧着饭碗对妈妈说，“本吉特别开心。”

妈妈笑着说：“我看到了。”

“他现在和他爸爸无话不说，他爸爸甚至邀请我们今年夏天去洛杉矶。是不是特别棒？我和本吉正在列我们放假之后应该做的事。”

妈妈顿了一下，低着头说：“事实上，我想和你聊聊那件事。”

“去洛杉矶的事？”

“不，是暑假的事。”她说，“我刚刚和你外公外婆通了电话。”

“一切都好吗？”

“是的！”妈妈声音尖锐地说，“我的意思是，当然，一切都好，他们没事。我们只是在讨论……未来。”她没有看我的眼睛，“我们谈了很久，我在想也许……最好离他们近一点。”她在椅子上挪了挪，“就是，住得离他们近一些。”

我心中的欢乐瞬间烟消云散了。“所以……我们要搬家了？”

“宝贝，这是一个重新开始，然后真正安定下来的好方法。”妈妈说，“我以为你一直特别喜欢那座城市。”她顿了一下，“我知道你和本吉是好朋友，但你不会离他太远的。”

可我们两家也不再是骑自行车三分钟就能到了啊。

“你怎么想？”

我喜欢去旧金山玩，也喜欢乘车驶过蜿蜒的山丘，看浓雾缭绕的金门大桥。我喜欢去不同的餐馆，今天尝尝鸡肉和华夫饼，明天试试麻团。我喜欢去我外公外婆在唐人街最喜欢的餐厅吃饭，我们会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形桌子周围，品尝旋转盘上的佳肴，看爸爸吃辣椒后脸变得通红的样子。

但我从未想过真的搬到那里去住，因为搬家意味着我必须离开这里。

搬到旧金山意味着离开爸爸的卡车，我和他曾在车后坐着寻找流星雨。我们会离开我从小到大都去的早餐餐厅和我最喜欢的草莓奶昔。

“我知道你很想他。”妈妈说，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离开这里，并不意味着我们会停止思念他。但我希望我们能有家人陪伴，这会治愈我们，也许只是一点点。”

我想到爸爸那几箱东西，一直堆在家里，几个月没人碰过。我想到妈妈坐在餐桌前，盯着爸爸给她画的那幅画，我想到那些盆栽和常春藤，那是妈妈在“那晚”之后的几个月里陆陆续续买回来的。她小心翼翼地养着它们，现在厨房里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好像她在拼命地努力让我们的家恢复一些生机。我想到有好几次我在她紧闭的卧室门外，听到她轻声哭泣。

也许，可能，搬到旧金山是最好的下一步。

我无法直视她的眼睛。“我要考虑一下。”

她点点头，咬着嘴唇。“好的。”她温柔地看着我说，“谢谢你，宝贝。”

离开萨克拉门托也意味着离开我最好的朋友，这个想法比我想象的更让我烦心。

亲爱的罗：

我是本吉·伯恩斯，在加利福尼亚州萨克拉门托为你现场报道。

试想一下：灾难降临，水塔喷涌，乌云密布，暴风席卷大地，庄稼枯萎死亡。小镇被会读心术的外星生物占领，月亮也消失了……

开玩笑呢，这里一切都好，一切正常。尽量一切如常吧。

我希望这是你在新公寓收到的第一封信。新公寓如何？是在十二层吗？你能看到海湾吗？邻居有没有养一百只可疑的猫咪，或者有一千辆鸣笛的汽车？他有没有总骚扰你？大家都喝咖啡吗？你有没有迷路？其实，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迷路，因为你总是带着地图。记得把一切都告诉我。

好吧，我有件事要坦白。除了你已经离开之外，我的生活一切正常。又开学了，没有你做实验伙伴真的很奇怪。今年的科学课肯定会少很多乐趣，即使我现在可能多少能学进去点。我有时候会和吉米·卡茨出去玩，你还记得他吗？就是咱们的同班同学。他有时候也会来我家，但感觉不一样了。没有人能和我一起看漫画，你不来偷吃红藤扭扭糖，它们消化的速度都变慢了。那些糖可能已经过期发霉了，也可能没有，因为妈妈说红藤扭扭糖是由塑料、化学物质和人造红色素制成的，永远不会分解，会让我长出獠牙。但她还是无法阻止我吃糖。

奇怪的是，一年前，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虽然我们觉得彼此都有点奇怪，但我总是暗自庆幸，幸亏咱们在开学那天不小心错拿了对方的文件夹。因为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也不会在无意中找到我爸爸，也不会组装出一枚巨大的火箭。

其实这都是因为，你总是做一些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其他人都喜欢看电视，对代课老师或其他人做恶作剧，但你却喜欢制造火箭、做实验，渴望探寻太阳系之外的世界。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书呆子，但你也是我认识的最酷的人之一，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改变。

你猜怎么着？妈妈说我可以在10月去旧金山。我要穿越90英里来见你，其实距离不远，只是看起来有些远。我希望你带我去吃美食、逛唐人街（我发誓我要吃十个那样的猪肉包）。我们还会去参观那些有趣的建筑，我可能会迷路，但没关系，因为你会带着地图，这样就能找到我了。

总之，到时候见啦。我希望你喜欢我创作的这个故事，这也是一个太空故事。不过，这个故事里有放射性机器人和邪恶的疯狂科学家，还有一切我希望出现在漫画里的东西。

回头见。

本吉

1984年9月3日

又及：抱歉我没忍住，在信纸的角落画了个外星人。

我从衬纸里取出了本吉的作品，差点没拿住把它掉到地上。

这是一本完整的漫画，有封面和内页。我翻开漫画，看到里面的插图，还有小心翼翼地用墨水勾勒出来的对话框。画面上许多人物在城市中穿梭，宇宙飞船在银河系中飞驰。

插图的色彩无比鲜艳，还有许多流畅的铅笔线条。我看着那些醒目的文字，还有人物脸上精心刻画的表情，毫不怀疑这就是本吉的作品。

我翻到封面。

那是一个以火箭为背景的人物，宇宙是耀眼的蓝色、紫色和黑色，云朵、星尘和恒星都用墨水细致地描绘出来，地球是美丽的红色与橙色。

中间的那个人，正在驾驶着火箭……

她就是我。

我可以看到她的雀斑，她的宇航服和我的风衣很像。火箭冲向恒星时，像超级英雄一样的斗篷在她身后飞舞。我看到她的手放在火箭的油门手柄上，她的嘴角上挂着一抹自信的微笑。封面上悉心地写着：

穿越银河：罗的传奇

我的脸颊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有些酸痛。我用手抚着封面，激动得无法言语，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太完美了。

封面上有一张便条，上面是本吉潦草的字迹：

我一直在读别人的超级英雄，我想是时候把我的超级英雄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