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途虽远，乐在其“中”

猜灯谜活动在我国历史悠久。春秋战国时期出现的“隐语”“度辞”等被视为灯谜的雏形。汉魏时期，“谜语”一词就出现了，字谜开始成熟。隋唐时期，随着诗歌的兴盛，诗谜成为一股潮流。北宋时期，猜谜的风气盛行，谜语的种类也丰富起来，王安石、苏轼等诗人都有谜作。

据说，谜语悬挂在灯上供人猜射的习俗始于南宋。《武林旧事·灯品》记载：“以绢灯剪写诗词，时寓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南宋时，首都临安逢年过节时制谜、猜谜之人众多，他们常把谜语写在纸条上，贴在绚丽的彩灯上供人猜射。

因为猜灯谜能够启迪智慧、陶冶情操，又能收获奖品，所以流传过程中深受社会各阶层人士的喜爱。不管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能看到猜灯谜的活动。不少文学家都有“制谜高手”的身份，这直接促进了灯谜艺术的发展。“灯谜”的正式命名是在明代。明代文学家王鏊在《姑苏志》中记载：“上元灯市，藏谜者日‘弹壁灯’。”所谓“弹壁灯”，是指灯笼一面靠壁、三面粘贴谜条。由于谜条粘贴在灯上，所以被称为“灯谜”。明清两代，猜灯谜活动举行频繁，规模也不断扩大，不仅元宵节，七夕、中秋等节日也经常举行猜灯谜活动。民国时期，神州大地上成立了许多谜社，为猜灯谜的继续发展起到推动作用。

元宵佳节，在我的家乡广东潮汕，灯谜会是一道独特的民俗文化风景线。只听得“咚咚咚”三声鼓响，灯谜会就开始了。猜射者报谜号，司鼓之人便敲响第一击；猜射者报谜面，司鼓之人敲响第二击；猜射者报谜目，司鼓之人敲响第三击；猜射者报谜底，猜中则双击，猜不中则不击；猜中之人还需要解释理由，解释正确会有“重鼓三击”的嘉许，还会得到相应奖品。这种独特的猜谜场面便是潮汕地区猜灯谜活动特有的“司鼓导猜”——从报谜号、报谜面、报谜目、报谜底到最后的解释，都由人击鼓引导。中华灯谜文化有着悠久的历史，由于时代的变迁，一些有特色的猜谜形式已经消失。但是在潮汕地区，灯谜猜射仍保留着南宋临安“司鼓导猜，曲助兴”的遗风余韵。这种鼓点指挥、现场解释的独特形式，令灯谜会现场气氛热烈又秩序井然，也是一个猜灯谜现场教学的活动。

灯谜爱好者喜欢猜灯谜，远不局限于收获几份奖品这么简单。在潮汕的谜台前，听猜者与主持人的互动，一直是非常有趣的事情。报谜声与击鼓声相互应和，宛如美妙的旋律：猜射者有条不紊地解释谜底，更像一场公开的演讲，犹如抽丝剥茧一般把线索呈现在观众面前，让人恍然大悟、拍手称赞。也有猜射不理想的情况，主持人循循善诱，引导猜射者寻找正确的谜底，让人感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有人说“司鼓导猜”的潮汕谜台就像一个学堂：谜台上悬挂的谜笺“博古通今”，方方面面都有涉猎；在谜台前猜谜、学谜，能够收获许多知识。古人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那么在潮汕谜台前站的次数多了，也能耳濡目染、学以致用，可以达到“不会作谜也会猜”的境界。

每逢佳节，潮汕地区几乎每个村都会举行猜灯谜活动。村中的孩童喜欢热闹，谜台的鼓声和人声总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孩子刚开始挤到人群之中只是为了玩闹和嬉笑，慢慢地也开始尝试猜谜，在猜对一道谜后便流连谜台。

有些民间学者将江苏、福建、广东三省称为中国灯谜的“三大高地”，潮汕地区就是广东省的突出代表：谜人辈出、谜事丰富，涌现出许多谜界的逸闻趣事。

传说，潮汕某地有一位名叫“凯伯”的老者，将独子送到南洋谋生。数年之后，凯伯的儿子寄了一百元回来并附上一封家信，信上没有一个字，只画了四条狗、八只鳖。送信人看到信上没有标明具体数目，就偷藏了数元钱。凯伯收到信后马上把送信人叫住，大声呵斥：“你偷了我的钱！”送信人抵赖说：“信上又没有写明数目，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偷钱？”凯伯指着信上的图说：“四狗三十六、八鳖六十四（潮汕方言中，‘狗’与‘九’、‘鳖’与‘八’谐音），两数相加正好是一百元，你还敢抵赖？”送信人无话可说，只得如数奉还。从此，俗语“晤对凯伯个数路”便在潮汕一带流传。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猜灯谜作为一种民俗文化现象日臻成熟。灯谜涉及百科、包罗万象、变幻莫测、妙趣横生，是一种启迪智慧、雅俗共赏的“微型文学作品”。《文心雕龙》有云：“谜也者，回互其辞，使昏迷也。”我想，这里的“昏迷”如果别解成“入迷”“沉迷”，也是非常妥帖的！

（选自《中国教师报》2023年2月8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