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年前,一个高雄囝仔的命运轨迹,因为清代训诂学著作《广雅疏证》而改变。书中多种形态的汉字,让这个高中生着迷,也引导他投身甲骨文研究。这条幽僻的学术道路,他一走一甲子。“这辈子,我为甲骨文而生。”83岁的甲骨文学者许进雄近日在台北接受专访时说。
“钻凿人生”
高三读到《广雅疏证》时,许进雄对训诂学一无所知,只觉得原本熟悉的汉字充满奇妙之处。为满足好奇心,他又读了《经义述闻》《古书疑义举例》等清代学者著作,还读了书中所引典籍。考入台湾大学中文系后,他旁听高年级文字学和音韵学课程,自学《说文解字注》等。
许进雄不盲从古人说法,反而发现《说文解字》不少错误。“《说文解字》被奉为文字学圭臬,但汉代学者看不到甲骨文和金文,难免望文生义。”他意识到,正确理解汉字创字本义,要从甲骨文下手。他由此确立毕生志业。
1968年,他远赴加拿大,受聘于安大略博物馆远东部,负责整理馆藏商代甲骨文实物。通过对大量文物仔细拓印、观摩,他系统论证“周祭”特征,重排祭谱。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以甲骨钻凿形态为依据的断代法。
为了让占卜烧灼后兆纹容易显现,殷墟甲骨背面都挖有凹洞,学界称为“钻凿”。许进雄发现不同时期钻凿形态有不同特点。他走访海外和中国台湾地区的博物馆、研究机构,绘制大量钻凿形态图样,最终发表博士论文《卜骨上钻凿形态的研究》。“许进雄来过后,所有甲骨就翻身了”,一度成为学界流传的趣闻。
许进雄说,前辈学者从刻辞现象归纳出甲骨断代的十个标准,但对其中部分刻辞年代存在争论。“我的钻凿断代法提供了不同切入点,有利于解决争论。”如今,钻凿断代法已成为他的标志性成就,他的回忆录就取名为《钻凿人生》。
“新说文解字派”
许进雄开辟出对甲骨文本义探索的新路径,发表诸多创见和新说,出版有《中国古代社会——文字与人类学的透视》《字字有来头(六卷)》等专著。
“汉字的图画特性,包含造字时代的丰富信息。一旦了解了汉字创义,就一定程度上了解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和生活经验。”许进雄说,20世纪80年代初,在给研究生上课时,就萌发了深入解读甲骨文、阐发中国文化的想法。
于是,他选择与日常生活有关的汉字,配合文献与考古材料、人类学知识,说明创字本义。比如,围绕“酒”字,结合半坡遗址小口尖底红陶瓶,谈陶器运输酒的特点;用甲骨文“姬”字谈发饰与贵族身份的关系;说到“郭”,谈考古遗址中城市的不同建造形态……开课一年后,选课学生从最初12人增加到上百人。
1996年,他放弃在加拿大的安稳工作和优渥待遇,回到台大“传播甲骨文种子”,直到退休。
(据新华社讯 章利新、王承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