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时许,程永茂已经起身,准备前往40公里外的箭扣长城。今年6月,北京怀柔箭扣长城五期保护修缮项目(简称“箭扣五期”)开工以来,68岁的他担任修缮技术指导。近年来,北京段长城多次修缮,其间不断探索新的长城保护模式,引入考古先行、数字化记录、吸引公众参与等理念并付诸行动,让长城精神绵延永续。
对话长城
修了20年长城的程永茂,已然成了长城最忠诚的守护者之一。他是北京市怀柔区桥梓镇杨家东庄村人,18岁学做瓦匠,1991年开始接触古建修复领域,后来成为故宫瓦作专家朴学林的嫡传弟子,师傅送他艺名“延启”,寓意着延续、重启文物生命。
修缮长城始终是程永茂的梦想,但直到2004年他48岁时,才得偿所愿。20年来,他从黄花城长城修到慕田峪、青龙峡、箭扣……踏访青山无数遍,修缮长城2万米。怀柔段长城他走了许多遍,对每一段长城采用的工艺特点、结构材料,都了如指掌,成了长城“行走的图纸”。
箭扣长城“鹰飞倒仰”段,台阶只有几指宽,还全都是即将脱落的搓脚石,数百年来已经坍塌了四十多米的墙面,几百斤重的石条滚落至几十米深的沟底。人搬不动,骡子也拽不动。为了尽可能地使用原材料,程永茂让工人们用卷扬机拉住石条,拉了六七次才能让这些石条归位。修缮后的“鹰飞倒仰”,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修缮的痕迹,保留了古长城的原貌,但踩上台阶又感觉稳稳当当。
程永茂一年365天,只有过年时才休息3天。其他时间,他不是在长城上,就是在办公室用电脑编制长城数字资料。
考古先行
箭扣长城五期修缮现场,考古与修缮两支队伍同时作业,考古队员发掘、筛查敌楼坍塌的土方和砖石,很多文物就是从灰土中被发现。保存完好的旧砖整齐地码在一旁,这是后续修缮的主要原材料。
“边考古、边修缮”是继箭扣二期尝试“考古先行”后的又一探索。引入专业考古,许多丰富的细节被发现。箭扣五期的考古中,除了发现常规的石雷,还发现了明代先进火器“佛郎机”——这是一种欧洲发明的火器,大约在明嘉靖时期引入,后在戚继光等将领的推广下,被大量运用于海防与长城的守卫。
在121号敌台顶部靠边角的部位,考古人员发现两堆石头,推测是过去的炮台和旗杆墩。“以前这些不起眼的石块在整理初期或许就被清理掉了,现在经过考古发掘后确认了历史价值,后续在修缮中我们将对其进行保护或者历史场景的复原。”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箭扣五期考古现场负责人尚珩说。
数字记录
近20年来,国家对长城的保护力度不断增强。同时,互联网技术和网络生活的兴起,也助推了社会力量保护长城的热情转化为实际行动。“长城小站”是一个公益互联网站,从1999年成立就致力于借助网络和影像的力量促进长城的保护。
“长城小站”成员连达和郭峰一直去长城沿线抢救式拓碑。有一回,一个放羊的老乡对连达说,原来这里有块碑,被他一脚给踹沟里去了。连达就扛着包,披荆斩棘地钻到沟下面去,找到它,把残缺不全的碑给拼上、拓了。连达在演讲时说,“我热爱长城,但能为它做的特别有限。”
“长城小站”成立15年后,腾讯地图街景部门的马尧突然对长城产生了兴趣,想着有没有可能把万里长城用数字化方式记录下来。他希望把长城的影像拍摄下来,通过网络平台让更多的中国人看到,这就需要招募摄影师去拍摄长城。摄影师需要扛着设备走到山跟前,先爬山,再拍摄,每100米拍一个点,一天拍50个点,拍完下山整理数据,第二天继续。项目做了一年半,总共拍摄了近900公里的长城。“即使只有近900公里,它也是数字化采集最长的一个文化遗存了。”马尧说。
贴近公众
马尧认为,用年轻人喜欢的方式探索长城文化的传播,非常重要。1992年“亚洲第一飞人”柯受良驾驶摩托车飞越长城、美国著名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表演穿越长城的神奇一幕、2016年张艺谋执导的奇幻动作电影《长城》,都在短时间内爆发式地把长城推到了公众面前。此外,把长城融入网络游戏,也是一种探索。
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长城项目专员何心远介绍,近年来在长城文化的宣传上一直在做跨界探索,包括“长城小兵”IP形象和积累步数为长城“添砖加瓦”等微信小程序,都收到了不错的效果。
马尧说:“让长城不再是想象中的远方,用一种普通人随时可以接触的方式,把一粒粒种子种到人心里,一百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参与到长城保护中来,就很有意义。”
(摘自《新民晚报》 姜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