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艺术社会学的视角分析华托的艺术风格

2024-12-31 00:00:00杨珂
收藏与投资 2024年11期

摘要:华托作为18世纪法国宫廷艺术的先行者,在洛可可艺术潮流中扮演引领性角色。受早期启蒙运动和宫廷审美趣味的转变等社会因素的影响,华托的艺术生涯几经周折。随着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华托在时代的洪流中不断地发展自己的艺术风格,因而旧的艺术风格的泯灭必然促进新的艺术风格的产生,以此造就了华托“阿卡迪亚式”的理想追求。本文以艺术社会学研究方法为切入点,通过层层剖析华托的绘画作品,梳理华托的艺术生涯,系统分析其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社会阶级、赞助人、中西方艺术文化交流等相关问题,力求向读者呈现一个真实的艺术家形象。

关键词:艺术社会学;洛可可艺术;华托

法国史学家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指出:“要了解一件艺术品,一个艺术家,一群艺术家,必须正确地设想他们所属的时代精神和风俗概况。风格间有传承相似并不奇怪,但需要回顾每种风格产生的时代特征,这是风格产生的土壤。”[1]从社会学观点的角度来分析华托的艺术风格,以历史叙述为主、艺术史叙述为辅,并结合时代背景,试图把艺术风格与历史学、社会学相结合,让更多真实的历史感受融入文章体系之中。

一、创作题材的选择

(一)喜剧演员

1702年,华托以画家的身份在巴黎谋生,从事装饰画创作。在巴黎戏剧院设计和装饰舞台布景,经常以戏剧舞台元素构思艺术创作,描绘扮演哗众取宠的戏剧角色。华托把装饰画与舞台场景结合起来,以戏剧演员为主题,综合装饰性的各类要素,使得画面极具节奏感。华托创作了一批以喜剧演员为题材,以节日和舞蹈为主题的油画作品,1711—1720年创作了《法国喜剧演员》《法国喜剧》《法国喜剧家》《小丑》和《意大利喜剧演员》等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华托在未成为皇家绘画雕刻学院院工之前,以军事战争、喜剧演员为题作画,由于军事战争题材的绘画留存不多,在此不一一列举。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华托的艺术风格发生了重大的转折,对之后洛可可艺术潮流的到来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二)“雅宴体”

“雅宴体”绘画的主题源自中世纪“爱的花园”,乔尔乔内至鲁本斯都画过歌颂爱情、欢乐的题材,华托把它发展得更加自然和情绪化[2]。1712年,华托以轻快、愉悦的绘画风格,被破格录取到学院进行学习,他的艺术表现与布歇、弗拉戈纳尔不同,画面当中不似布歇那般直截了当,也不似弗拉戈纳尔那般放弃理想描绘“纯色欲”的女性人物画面,华托笔下的人物形象是含蓄内敛的,表现贵族男女享受爱情、幸福生活美好时光的、乌托邦式的理想追求,这也许与他早年在巴黎戏剧院设计和布置舞台布景的经历有关。

1717年,华托完成了《舟发西苔岛》(图1),画面中描绘了众多男女登陆西苔岛返程时流连忘返的场景。那时的法国,西苔岛成为向往爱情胜地的流行主题,这正是“雅宴体”绘画主题的最好体现。华托开创了洛可可艺术风潮的先河,表现上层贵族年轻男女游乐、嬉戏舞会的“雅宴画”成为路易十四时期转向路易十五时期的主流艺术风格。

(三)洛可可风潮

洛可可艺术风潮起始于路易十四时期,盛行于路易十五时期,也被称为“路易十五式”。它最开始出现在家具装潢上,随后被广泛使用于工艺美术、绘画、建筑领域[3]。洛可可代表画家为华托、布歇、皮耶芒、弗拉戈纳尔等,华托是法国第一位展现上流社会享乐生活和优雅女性的画家,作品多以装饰画、油画的形式出现,如《舞会的欢愉》(图2)、《公园聚会》、《狩猎停歇》等,洛可可艺术风格与当时法国的社会背景相联系。与此同时,华托的艺术创作或直接或间接受到了“中国风”的影响,中国风元素也被融入了洛可可风格的作品创作中。

二、社会背景

(一)宫廷趣味的转变

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之后,摄政王奥尔良开始了八年的独裁统治,宫廷贵族与资产阶级为寻求新的艺术追求象征身份。因为路易十四好大喜功、推崇古典主义的审美趣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享乐放纵的趣味,华托在时代的变化中被迫改变自己的绘画题材,为在画院继续生存下去从而满足新贵们的审美享乐需求。早期的启蒙运动打破了教会束缚的“华丽先锋”,皇家贵族和资产阶级不再一味地追随古典主义、巴洛克艺术审美趣味以及王权统治下管理贵族的需要,华托受鲁本斯鲜艳的色彩和奔放的笔触影响,加之赞助者的审美趣味转变,造就了独特的个人艺术风格。

(二)艺术市场的需要

路易十四时期,国家支持和保护艺术,为减少市场需求带来的影响,国家开始赞助艺术机构和艺术家。随着路易十四的逝世。这一做法遭到了质疑,摄政王开始鼓励私人画廊、艺术市场的自我发展,这时的艺术家不得不为了生计去迎合私人艺术市场的新需求。于是,艺术家们开始寻找赞助者来维持自己的开销,华托受摄政王女儿贝里公爵夫人、资产阶级家克罗扎的赞助和推动,对促成洛可可艺术风潮的兴起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贝里公爵夫人是上流社会有名的赞助人,克罗扎掌管了艺术市场的订单,喜好收藏法国、荷兰和弗兰德斯的艺术作品,华托作为艺术市场上有名的艺术家,其作品成了克罗扎收藏和赞助的对象。华托的艺术创作受到了赞助人审美的影响,甚至依附于赞助人,根本原因在于法国社会的经济结构和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使得他的作品在上层社会大受欢迎[4]。

(三)法国沙龙的促进

17世纪末,贵族们开放特定的私人住宅,在宫殿中举办各种奢侈、别出心裁的活动,并迅速成为新的艺术中心和“地道”的文艺宫殿,18世纪的沙龙延续了宫廷精神[5]。沙龙文化作为巴黎贵族享乐的活动场所,为营造欢快、愉悦的活动氛围,室内的装饰与造型设计强调官能的快感。

朗贝尔夫人组织的具有宫廷精神的法国沙龙,参加者为新兴贵族和上层资产阶级。华托在朗贝尔夫人装修住所结束后受邀参加过两周一次的沙龙展,参加者分享对社会新的见解和社会问题,这种交流方式深深触动了华托。华托作品中人物社交场面的描绘大约来源于此,从而丰富了画面表现形式。

(四)中国元素的传入

洛可可艺术流派继承了巴洛克艺术宏伟、壮丽的特点,由宏伟健硕逐渐转为优雅恬静,风格变得轻快灵妙,展示出洛可可的华丽与柔美。18世纪以来,启蒙思想的推崇和航海贸易的来往,法国对华的交流和贸易加强,“中国风趣味”在洛可可时代充当了重要的角色,这成为欧洲人了解中国社会风貌的重要途径,欧洲的审美意识在此影响下,在法国上流社会掀起了一股“中国风热潮”,中国式风格的到来给洛可可艺术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三、华托的阶级价值和审美趣味

当代艺术社会学研究学者沃尔夫讲道:“确认艺术品扮演‘意识形态’的角色,要了解社会经济结构和艺术能动关系之间的事实。评判一件艺术品扮演了意识形态角色,就要评判它的赞助和它是否被接受,并因此决定其内容表达的社会利益就是社会中的统治阶级的利益。”[6]在洛可可艺术时期,宫廷贵族和新兴资产阶级作为艺术品消费的“垄断式”赞助团体,华托作为皇家学院宫廷画家,表现的是法国上流社会的人在郊外游乐,贵族男欢女爱的场景,迎合的便是他们的审美情趣。他们把这种题材的作品视作社会身份的象征,这与统治阶级的利益吻合,希望能从视觉艺术中反映政治和经济上的地位。华托的阶级价值也体现于此,正因华托在适应社会阶级所需的审美趣味后,他的作品受到诸多赞助人的欣赏、购买和收藏,他以表现上流社会享乐生活的优雅女性为主题,是一种女性化的审美趣味。然而,我们不能偏解成只是为了迎合贵族的趣味,在学习画家的绘画技法之外,更要去理解作品的意蕴与内涵,感悟华托阿卡迪亚式的理想追求,更深层次挖掘洛可可艺术社会背景下华托的艺术魅力。

在迎合统治阶级审美趣味的同时,华托的作品中还隐喻了对阿卡迪亚式的向往,对美好生活、爱的乐趣和感官享受的追求。其去世前的作品《热尔森的古董店》中描绘的虽然是资产阶级的日常生活,但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他对所处时代的厌恶、哀伤和无奈的情感。华托是一位时代造就的伟大艺术家,为时代艺术的进步和发展贡献了自己毕生的精力,由于所处的社会环境导致自己迷失了最初的理想追求。因此,在画作中表露出一种矛盾性,这与他自身忧郁多病以及身处法国贵族文化日益衰落、和平危机和改朝换代的社会背景密不可分。

洛可可艺术的兴起与延续离不开华托,他是对法国上流社会的审美趣味和享乐追求的描绘,是艺术创作的灵感源泉之一。华托的学生让·巴普蒂斯特·约瑟夫·佩特、弗朗索瓦·布歇和弗拉戈纳尔等画家,无论是直接模仿还是间接继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明华托对洛可可同时代艺术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与浪漫主义画家戈雅和德拉卡洛瓦在喜剧题材上的选择有些许渊源。

四、结语

豪塞尔在《艺术史的哲学》中写道:“历史中的一切都是由个人成就组成的,而个人总是处于某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环境状况之中,他们的行为举止是天赋才能和所处境况两者的共同结果。不仅强调社会环境的作用,也承认个人才能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性,二者的‘共同结果’使艺术得以产生。”[7]华托的艺术特色深受所处社会环境和阶级审美趣味的影响。相应地,他影响了时代艺术风潮的走向和一大批艺术家的艺术创造,甚至对后世艺术流派的艺术家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作者简介

杨珂,女,汉族,陕西西安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术史论。

参考文献

[1]丹纳.艺术哲学[M].傅雷,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2]莫卡.学院派绘画的新题材“雅宴体”—让·安托万·华托[J].新青年(珍情),2019(7):30.

[3]袁宝林,远小近,廖旸.欧洲美术—从罗可可到浪漫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郁火星.现代西方艺术研究方法论[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14.

[5][美]阿诺尔德·豪泽尔.艺术社会史[M].黄燎宇,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6]刘向娟.艺术史的社会学视域—豪泽尔社会艺术史思想研究[D].上海:上海大学,2014.

[7][美]阿诺尔德·豪泽尔.艺术史的哲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