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充满希望

2024-12-31 00:00:00汪家镠
大学生 2024年11期
关键词:瓦里俄语苏联

赴苏联中央团校

从1951年起,中国共青团中央每年选派一些团干部到苏共中央团校学习,为期一年。我参加的是第四期,领队是当时在东北做青年工作的徐净武同志,副队长是北京大学的张学书。我们19名学员,加上两名翻译,共21个人。在21人中,男生居多,只有我和沈月华还有翻译李一是女生。

1954年8月底,我们离京飞往莫斯科,乘坐的是一架小型苏联飞机,从北京起飞,途中降落两次,并在伊尔库茨克过夜,第二天换乘大型飞机,中间又停了好几站,最终才到达目的地。

苏联中央团校坐落在莫斯科郊外的小镇威什尼亚基,周围有一片白桦林,附近还有一座彼得大帝时期一位大臣的庄园,那时已改作博物馆。

1989年,我们第四期留苏同学聚会的时候,委托遇衍滨了解当年调送团干部去苏联中央团校学习的情况。他到团中央机关查了有关档案得知,调送团干部去学习,是应苏联列宁共青团中央的邀请,经党中央和毛主席批准的。从1951年到1957年,一共办了6期,学员共138人。每期多则47人(第3期)、少则14人(第2期)。学员都是从团中央机关和各大区团委、省市团委选拔上来的,有红军时期参加工作的(第2期队长陈模),有不少是抗战时期的,大部分是解放战争时期的。除了第3期学习时间是一年半,其余各期都是一年。学习内容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地理、文学、国际知识、团队知识和俄语。另外就是体育课了,冬季还要学习滑雪。学习方法是阅读经典著作,听辅导课,开展课堂讨论、参观访问。

在“高级班”废寝忘食

苏联中央团校授课采取课堂传授和课下自学相结合的方式。每天,教授在课堂上先讲授三到四个小时。那些苏联教授的理论功底很深,讲起课来引经据典、分毫不差。

课后,我们则要用大量时间来阅读指定的理论书籍,也就是马列主义经典原著。赴苏之前,所有学员只受过为时半个月的俄语训练。开始时,老师授课和师生之间交流都要通过翻译,从俄语翻译成中文,再将中文翻译成俄语。因此,最初,学习俄语成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根据学员的水平,俄文课分成四个小班开设,每个班约四五个人。分班前有个水平测试,让从地图上指出某个城市,还问一些诸如“你是怎样到这里来的”之类的问题。我和钱其琛等几位曾在国内自学过俄语的同学分在一个班,被其他同学戏称为“高级班”。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攻关,到了学习结束时,我和有的学员已经可以用俄语回答问题了。

我们学习都很自觉、很努力,有的时候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有人准备考试、课堂讨论,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我们深知,把我们从那么多团干部中选出来到苏联学习是组织的信任,是难得的充实自己的好机会。我们又深感任务繁重,学得好不好关系到党的期望、祖国的荣誉。学习马列主义基本理论的时候,我们特别注意理论联系实际,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记得毕业的时候,我们19名学员,除了有一个人的一门功课是“良”,其他同学的所有科目成绩全是“优”,都拿到了全优的红皮毕业证书。一位苏联老教师深情地说:“你们中国学员是所有外国留学生中最刻苦的,总是能完成最艰苦的学习任务。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1955年寒假,我们去列宁格勒旅行。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我们参观了冬宫、斯莫尔尼宫和因“十月革命”的一声炮响而闻名的“阿芙乐尔”号军舰。全班同学还在苏联和芬兰边界附近的拉兹里夫湖畔的一个小茅屋前合了影。当年,列宁就是住在那间小茅屋里,写下了著名的《国家与革命》。暑假期间,我们又被安排去了乌克兰旅行,并乘船游览了黑海和克里米亚。

怀念老同学

前后6期学员共138人,毕业回国后,大部分仍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后来都成了各自工作岗位上的骨干,为人民、为社会努力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第四期学习结束时,钱其琛直接被派到驻苏联大使馆工作。我在中央党校当常务副校长的时候,曾经请钱其琛给学员讲过课,他很忙,还是抽时间过来了。

记得1957年,毛主席去莫斯科访问,曾对当时的留苏青年学生满怀深情地说:“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回首走过的几十年,我们当年在苏联中央团校学习的留苏同学,没有辜负他老人家的教导和期望。想到这里,就有一种自豪感涌上心头。

当年风华正茂,而今已是耄耋之年。70年过去了,我们同党和国家一起,经历了沧桑曲折,急浪险滩,全都经受住了考验,坚持了正确的政治方向,没有丝毫动摇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共产主义的信念。在政治上能坚定地与党中央保持一致,坚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是正确的。在作风上,没有忘记坚持艰苦奋斗的传统。我们第四期同学离退休之后经常聚会,每次聚会都是自己掏腰包,或者轮流做东,这次在你家里,下次在他家里,从来没有大吃大喝,讲究排场。现在我们一起在苏联中央团校学习的同学很多已经去世了,回想起一起学习的日子,好像是昨天的事情。

难忘翻译瓦里娅

还记得,当年苏联中央团校给我们安排的一位女翻译叫瓦里娅。她个头不高,棕黄色头发,黄中透蓝的眼睛,性格内向,举止文静,不爱打扮,作风朴实。当时27岁,中文很好,发音也很标准。不光我们这一期,其他各期同学也曾跟她朝夕相处,得到她的热情帮助和关怀。她翻译特别认真,对同学们的学习成绩十分关注。课堂讨论的时候,她当翻译,谁顺利地回答了教师的提问,她就喜上眉梢;谁稍一停顿,她就脸色阴沉,就像是她自己在应答。

寒暑假,学校组织我们到列宁格勒、基辅、奥德萨和克里米亚半岛参观游览。参观的前一天,瓦里娅总是分别到两个班(我们19人分成两个班)亲自通知。这个时候,她不再说中国话,而是慢慢地一字一句地用俄语说:“明天我们到”一边说一边打着手势,说一句双手向下按一下,腰向前躬一下。那影像深深刻在我们脑海里。

回国后,我们很久没有瓦里娅的音讯。后来,在中国文联当联络部部长的李一去苏联访问,曾和她见面,我们才知道了她的消息。

苏联解体以后,瓦里娅更加向往中国,几次自费到中国看望我们。有三次还领着女儿一起来,她女儿是专门研究中国文字的大学毕业生,也学会了中国话。进入中国以后,就由我们留苏同学共同接待。大家凑钱供她食宿,或者把她请到家里。她到北京的时候,陈模、徐净武、遇衍滨、张学书、吴木、王致民、阙道隆和我曾陪同她参观中央党校、北京大学、市委党校;山东的蒋奎生夫妇、江苏的沈月华闻讯也特地赶来同她相见。有一次我们送给她一件藕荷色羽绒大衣,她穿在身上,在徐净武家里,像孩子似的转了好几圈,高兴地问大家:“好看不?”其他期的同学也曾分别热情地接待过她,陪她参观、访问、游览。

我们把瓦里娅视如同窗,当成同志,我们的交往充溢着同窗之谊、同志之情。这一切,使这位当年已年近七旬的老人,在苏联解体以后,得到莫大安慰。她曾含着眼泪对我们说:“苏联解体我很难过,我好像一下子成了没娘的孩子。我热爱我的祖国,期盼她能繁荣昌盛。我也热爱中国,你们坚持改革开放,坚持社会主义道路,一片繁荣景象。我把中国当作我的希望,看成我的第二个祖国。”

话音还在耳边,不久却传来噩耗:1996年4月26日,瓦里娅在莫斯科不幸逝世,享年69岁。听到这个噩耗,我们都很惋惜。

责任编辑:朴添勤

汪家镠,1929年3月生,1946年1月入党,194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学院教育系。曾任北京大学团委书记,共青团北京市委副书记,清华大学党委副书记,北京市委副书记兼教育工委书记,北京大学党委书记,中央党校常务副校长,第九届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职,是中国共产党第十三届中央委员会候补委员、第十四届中央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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