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老龙眼树上的那块旧铁板,刚被值日老师敲响,“当,当,当”的余音还没翻出校园,靠教室后门位置坐的那位男同学就已经低着头、弯下腰,轻轻地往教室外面溜了。
出了门,他就像一只挣脱束缚的草蜢,弹射而去。这是最近常浮现在我眼前的一个旧情景,遥远却又清晰。
小时候,我就读的是乡村小学,那时的教学条件都比较差,学校能开展的体育活动非常有限,只有跑步、跳远、篮球、乒乓球等几个项目。
不过,校园里仅有三张乒乓球台,就露天摆放在草坪边上,都是水泥砌成的,相当简陋。
但每到课间或放学后,球台还会成为同学们争抢的对象。
我们班靠后门坐的那位高个子的同学,就专门负责下课后第一时间去抢占球台。
其实,学校也曾有过一张木质的球台,还专门腾出一间大教室摆放,连房顶的瓦都比别的教室要多。只可惜到我们上学时,球台已经很破旧了,台面下和台脚上都被修补过,没过多久就散架了。
而那些水泥球台,也已经服务过许多届的学生,身上也留下了饱经岁月磨砺的痕迹—或碰掉了一点边沿,或撞掉了一个小角,特别是那台面,就和学校旁边那口干涸的池塘一样,爬满了一格一格的小裂纹。球台两端的泥沙地面,被同学们踩出了浅浅的小坑,雨后打球,还得在上面铺着几块砖头或一片木板。即便水泥球台比较简陋,可同学们打球的热情很是高涨。
课间十分钟,那片区域肯定是里三圈外三圈的。打球的人常常需要一边挥拍打球,一边挥手让大家站远点。但场地本来就小,大家稍微往后退两步,没一会儿又围了过来,有种潮去又潮来的感觉。
当一边突然杀出长球,而另一边慌忙后退时,围观的同学躲避不及就会被撞上,如同浪头打在岩石上,能炸开一片欢笑。
我记得,那时候打球从来没有挂过球网,都是同学们自己临时找些废旧红砖块拼在一起代替,高低不平,厚薄不一,还歪歪扭扭的。砖块不够时,还得把摆放的距离拉开,这也导致打球时常会有争执,一个杀球,一方说球从上面过,一方认定是从砖缝里过,无果,多半需要重新发球,可大家乐此不疲。
那时,买一块球拍,是很奢侈的事。我们使用的基本是自己做的,板面光滑,没有贴胶皮,可大家仍然视如珍宝,轻易不肯借给别人。我的第一块球拍,就是父亲在建筑工地上找的夹板余料,拜托木工师傅打造的,板的质量较差,弹性不好,球速不快。
大家最喜欢的,是用松木板或杉木板做的拍子,乒乓球打在板面上,能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来一往间,就是一段节奏欢快的乐曲。
打飞的球,有时会落在围观的人群里,然后莫名失踪。
这时候,只要拨开人群就会发现,球肯定是被那位站着不动、表情尴尬的同学不小心踩在了脚底。这时,球的主人会马上跑过去捡起球,检查有没有被踩坏。
有时球会被踩得凹进去,他就会让大家把球台占好,拔腿跑去不远处的教师办公室,借个水杯,把球放进去并倒上热水,不一会儿,凹陷处就会鼓起来。试着将球往水泥地板上一扔,能弹回来,就会笑着跟老师道一声谢,便又飞奔回球台。而如果球被踩坏了,主人那欲哭无泪的表情,看着都会让人心痛。
当当,当当……预备钟声敲响,同学们常常不会去理会,乒乓球仍然在台上快乐地飞翔。直到上课钟声传来,人群才会嘻嘻哈哈地在瞬间全跑开,只留下几团扬起的灰尘,飘荡在球台周边……
那就是我们的快乐,是回不去的年少青春。
如今,在工作之余,我也会抽空和朋友去打乒乓球,大家都换上专门的服装,用着大品牌的球拍,在敞亮的体育馆内挥洒汗水。虽然球技比小学时代进步了不小,不时还能杀出几个精彩的来回,却找不回当年校园里那种天真的快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