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粽子

凭着对童年的味道和家的味道的回味，我对包裹着“妈妈的味道”的稻草灰水粽情有独钟。独在异乡几十年，我吃过各式各样的粽子，但都不及稻草灰水粽好吃。父母相继去世后，我就再难吃到家乡用稻草灰水包的灰水粽了。

端午节快要到了，我打电话给四姐，想让她给我包几个稻草灰水粽。听说她与四姐夫没出去打工，但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于是我又打电话给在长沙给女儿带孩子的二姐，告诉她我的想法。二姐扑哧笑了一下说：“她下地干活儿不带手机的。你最好别叫她包粑粑（方言，实指粽子），因为老家端午节不包粑粑，买不到粽叶。”我听了，惊讶地问：“我记得是端午节包的呀，端午节怎么不包粑粑呢？”二姐答：“小时候你见过端午节哪家包粑粑？”我疑惑地反问一句：“不是端午节，那是什么时候？”“七月十五中元节前夕包！”二姐十分肯定地回答。我还是疑惑不已，问二姐是不是在开玩笑。二姐说，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一查。

我上网一查，老家湖南宁远真的不是在端午节包粽子。央视新闻频道于2012年9月29日播出一则题为《味道中秋·湖南宁远：不吃月饼吃粽子》的报道，说宁远县的习俗是在中秋节包粽子，并披露了缘由：一是宁远偏远，屈原投江的消息传到时已是次年中秋，所以就在中秋包粽子祭祀屈原；二是宁远在端午时节青黄不接，中秋节才有糯米包粽子。但是，同在宁远县的天空下，家乡中和镇为何要在农历七月十五包粽子呢？我猜想，中和镇的民众可能提前一个月知道了屈原投江的消息，刚好七月十五左右，早熟的糯谷收获，于是以稻草灰水粽来纪念屈原，也算是情有独“粽”—中和百姓以独特的情感和独特的粽子口味来纪念屈原。“我查到了资料，相信你说的。”我打电话给二姐，“我就不打电话给四姐让她包粑粑了！”看来端午节吃不上心中的老味道—家乡稻草灰水粽了！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端午节前一天，惊喜从天而降：四姐快递来的稻草灰水粽子被送到家门口。当我打开包装的纸箱时，一股淡淡的粽叶香扑鼻而来，一下子勾起了味蕾的记忆，激起了我的食欲。我拿起一个“燕子叉”粽，剥开包裹着的两片粽叶，一个像是用黄金镀成的微型金字塔粽子呈现在眼前，一股淡淡的芳香沁入鼻孔，忍不住咬上一大口，顿感一股天然碱水味袭来；咀嚼几下，齿间糯滑，质地细腻，柔韧爽弹，柔而不烂，韧而耐嚼；咀嚼的时候不粘牙，还香甜，带着一股稻草与粽叶混合的清香和山泉水的甘甜。是小时候包裹着“妈妈的味道”的稻草灰水粽的味道，乡愁的滋味一下子涌上心头。

我并没有叫四姐包稻草灰水粽，四姐为何会主动包好后快递过来？我打电话给四姐，终于通了。说了一堆感谢感动的话后，我问她怎么会主动给我包粑粑。四姐嘻嘻笑了一下说：“是二姐打电话告诉我的。”“不是说端午节老家没有粽叶卖吗？”“中和镇的集市上不但有粽叶卖，还有粽子卖。现在没有那么严格的习俗限定了，想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包。去年端午节，县里还搞了粽子文化节呢。”

想想也是，现在物资丰富，科技进步，物流发达，蔬菜都已反季节了，节日传统小吃已成为日常小吃。端午节不包粽子、不吃粽子的老家，也打破传统，包起了粽子，传承和弘扬粽子文化。我打电话感谢二姐。“为了解你的馋，满足你的口福，也为了让你感受家乡和儿时的味道，我想了想，还是跟你四姐说了。告诉她如果买得到粽叶和糯米就包，买不到就算了。”二姐在手机语音通话中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你四姐第二天就去了集市，将粽叶和糯米买了回来。她一个人包了那么多，好辛苦！她让我先不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知道，用稻草灰水包粽子，既烦琐又辛苦—制作时间较长，需要一天两夜；工序较多，而且每道工序都是细活儿。四姐为了让我一解乡愁，不辞辛苦……想到这里，我心中涌出一股暖流，从眼眶溢出热泪—谁说老家端午节不包粽子？只要亲情在，不管是不是端午节或中元节，什么时候想吃，一个电话，就能一解舌尖上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