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同事绿叶一年,绿叶一直没有松口,像风扇般摇了一年的头。
前些天,我被公布任职单位的一把手后,绿叶当天晚上就去了我的老家。绿叶这座坚固的堡垒,已让我在雪中、雨中、泥泞中强攻了一年,每次我发动冲锋,都会被她微笑着拒绝,说我俩不合适。没想到,我刚升职,绿叶就交了白旗,怪不得有人搞曲线救国,原来有些事情是不能正面进攻的。
绿叶隔几天就去我老家一次,每次不是捎着禽鱼就是青菜,母亲一个劲儿直夸绿叶贤惠,说我将来能讨到这样一个媳妇,也算傻人有傻福了。只有父亲按兵不动,没有来一个电话。这让我心里有些发毛,我决定星期天回老家一趟。
父亲叼着20世纪的老烟袋,吧嗒吧嗒一直在炕上吸烟,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半天挤出一句话,“你回来得正好,把咱家的燕子窝拆了吧!”
“这是为什么?”我知道父亲很喜爱这对燕子,这对燕子也是我家的老住户了,父亲每次看到那呢喃着的燕子,脸上便漾起孩童般灿烂的笑容。
“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父亲突然发了大火,声音高了十度,我只有小时候偷摘了大队的柿子,才见父亲发这样大的火。那次,我的小屁股被当时任村保管员的父亲打得青绿红紫,好几天走不动路。父亲这次不会打我吧?他的愤怒程度不亚于当年。
“你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人家绿叶有男朋友了,你死皮赖脸地追人家,你还知道人间有‘羞耻’两字吗?咱房家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从今天开始,除了工作安排,不允许你再和绿叶多说一句话。”
“绿叶有男朋友了?她可从来没有说过。”
“绿叶和你说过你们不合适吗?”
“说过。”
“那你还追人家不放?”
“当年我妈是古村的一枝花,歌唱得好听,你不也是死缠烂打一年多,才把我妈追到手的?”
“死小子,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了?”父亲高高扬起手中的烟杆,偌大的黄铜烟锅在我眼前亮了一道令人战栗的弧线。
母亲一把攥住烟锅:“什么年代了,现在的年轻人能和过去一样吗?”
大男儿志在四方,我决定辞职,到一个忘记忧伤的地方,大不了从头再来。这时,门开了,绿叶站在了门口。
“绿叶,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骚扰你这么长时间,我想辞职,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以后不会给你困扰了。”我说这话的时候,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亮晶晶了。
绿叶说:“刚才我都听到了,你大可不必辞职。喏,我买了现成的饭菜,今晚咱们一起吃饭。”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他有暴力倾向,我怕了。不过,我现在放心了。”绿叶拿起父亲丢到地上的烟锅,说,“我现在有了一副最好的铠甲。”绿叶的眼睛第一次带着盈盈笑意,说道:“房局长,你不是说了吗,大不了从头再来。”
父亲突然对母亲吼起来:“人家绿叶拿菜来了,你还不快给我拿烧酒去,都愣着干什么!”
我赶紧接过绿叶手中的菜兜。这时,屋梁上忽然响起了燕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父亲突然脸开晴了,笑着对我说:“房二,还不快去沏茶给叶子。”又回头看了眼那对燕子,“你们也跟着掺和什么。”
摩天崖
雪下了一天一夜,沟沟坎坎几乎填平。摩天崖村银装素裹,泛着银色的光。
李庄庄发现,通往摩天崖的十八弯山路上,移动着几个黑点。
这样的天气谁敢来?山高路陡,壁立千仞的悬崖峭壁,就是晴天走在盘山路上,向下看一眼都会眩晕。
摩天崖村的水是甜的,风是香的,这里叫天天答应,叫地地显灵,这里的高度可以让你手撕云彩,甚至连苍鹰都飞不过去,走在这里,你会感觉全身都是透明的,像被过滤过一样。
李庄庄在这个不足百人的小村庄成立了一个农民合作社—海拔最高的朝阳响瓜合作社。
这里能最早看到东海的日出和波浪,还生长着一种闻名于世的瓜—响瓜。这瓜只能产在高山。响瓜浑圆,嘎嘣脆,咬一口透心甜,让人长久回味。
李庄庄看到了商机,他上任后,带领村民建大棚,扩大再生产。山涧里的大棚就像那一块一块的云朵。
柏油公路已经修到摩天崖脚下,来买响瓜的人也越来越多。李庄庄摩拳擦掌,要和村民大干一场。但他发现,还需要再建一个带调温的科技大棚,可眼下挣的钱还不够,这让李庄庄有些烦。
零星的鞭炮声从散落山坳的农户家中炸响,快过年了。
这些年,家家户户都靠卖响瓜挣了钱,这个以前没见过十元钞票的地方,现在都用上农行的信用卡了,每个人腰包都鼓起来了。
李庄庄发现,几个黑点越来越清晰,最后走进了他家的院落。
“是李书记吗?我们是农行海角分理处的,我姓……赵……”来人喘着粗气,大手搭着李庄庄的肩膀,累得扶了好一会儿都没拿开。后面的小青年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索性躺在雪地上:“我的妈呀,这里怎么这么高呀,我还以为走不到头了呢。”
院子里,两头肥硕的老母猪被绑得嗷嗷大叫,几个村民正在磨刀。
按村庄风俗,每年小年,村里都要杀猪宰羊,全村人围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今年手里有钱了,李庄庄还下山买了不少烟花。
李庄庄把客人请到自己新盖的瓦舍,这里窗明几净,窗户外就是奔涌游荡的白云,小青年把手伸出去,兴高采烈地喊着:“我抓到云彩了。”
姓赵的说:“我们从政府部门了解到咱们成立了合作社,想了解有没有资金需求。我们农行今年推出了强村贷,就是专门扶持农村合作社的。”
李庄庄一拍大腿:“这太好了,我正为这事发愁呢。”
“据我们了解,你们合作社符合我们办理强村贷的条件,省农村担保公司愿意给你们担保。你们建科技高温棚是大好事,建起来,能让更多人吃上你们的远近闻名的响瓜。”
小青年从背包里拿出材料来,签字按手印,拍照合影,不一会儿,手续就办完了。
姓赵的说:“后天贷款就打到你的卡上了,你就开始建科技大棚吧。”
李庄庄说:“来到我们摩天崖的都是贵客,这又恰逢小年,你们先住下,咱们一起过小年。”
村民纷纷抢下了背包,拦住了去路。
晚上,山上亮起灯光,一长溜桌子一字排开,上百号村民带着自己做的饭菜,聚拢在一起,大家端起酒碗,齐声高喊:“过小年喽,农行助力,我们明年发大财喽。”
欢声笑语和鞭炮声交织成一团灿烂的云锦。
山下是县城,一片灯海,与山上的灯光遥相辉映。
梅
梅住在村东头的一面坡上,她快三十岁了,还是一个人过。她平时靠给人理理发,挣个零花钱。没人的时候,她就坐在一个马扎上,倚着老槐树瞅着白云和小鸟发呆。晚上,她又早早地把院门闩好,从不和别人来往。
梅谈过一个对象,是邻村的浩。两个人无论是下河摸鱼还是摘苹果、扎篱笆,总是形影不离,一脸幸福的样子。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浩决定去城里打工。他要给梅买电视、冰箱,还要盖三间砖瓦房。梅一脸不舍,说只要浩在,什么都有了。浩想了一夜,还是和本村的熊熊一块到城里打工去了。
浩刚出去的头几个月,隔几天就来一封信,除了那些让人害羞的缠绵话,还时不时夹着一张英俊潇洒的照片。梅拿到信的时候,欢喜得像鸟儿飞出鸟笼,跑到两个人过去约会的白杨林里,一遍一遍地看。
后来,梅突然就收不到信了,她便给浩写信,也没有回音。熊熊回家过年,她就去悄悄打听。熊熊目光瞅着窗外的麻雀,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后来就分开了……不过……听说他过得挺好。”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像个黑白的剪影。梅早早歇了。夜已经很深了,梅忽然听得有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咚咚的擂门声音:“梅姐!我是熊熊……”
梅迟疑了一下,慢慢拉着门闩,声音有些喑哑:“都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浩回来了……”
门开了。熊熊跑得气喘吁吁,满脸是汗。
“梅姐,浩没了……装空调打眼儿,从楼上摔了下来……浩临走的时候说,要让你给他理理发,干干净净、无牵无挂地走……”
梅手忙脚乱地收拾理发工具,踉踉跄跄跟着出了门。熊熊提着一盏马灯,忽闪忽闪的火苗像磷火般飘忽。两人急匆匆来到浩的家。院子里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院子里挑着一盏灯,围满了人,中间铺着席子,蒙着白布。有个白胡子老人哆哆嗦嗦揭开了白布,梅的眼便瞬间凝固了一般,呆呆地瞅着浩。
浩脸色青白,头发胡子很长。熊熊端来一盆热水。梅掏出一条崭新的毛巾,轻轻地,像是在给一个未出满月的婴儿擦洗,仔仔细细,仿佛要将每一根头发都擦洗干净。梅上牙和下牙紧箍着,眼也直勾勾的,每一剪刀,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眼睛始终盯着浩的脸,像是要把它刻印到心里去。梅还想再刮一遍脸,突然“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剃须刀掉在地上弹跳起来,如蝴蝶抖动着闪闪发光的翅膀。梅猛地将剃头刀抓在手心,殷红的血瞬间如蚯蚓般从手缝里流了出来。这个时候,一位白胡子老人来到浩跟前,忽然抡起胳膊,啪啪地扇了浩两记耳光:“你真浑!你不结婚也就罢了,让人家梅姑娘白白等了你四年……”
梅一把抱住了白胡子老人的胳膊:“浩……他为啥一直……”
熊熊拎着一个皮箱过来:“老爹,这事不怨他。”
熊熊把皮箱打开,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纸,全是画像,画的女人都是梅。
“老爹,我们去工地的第四个月,浩的安全带脱了扣,他从楼上掉了下来,把下面给摔坏了……医生说没治了,他就一直没回来,除了干活儿就整天画画……”
熊熊拿出了两个纸包:“浩说过,如果他哪天出了事,这钱给家里六万,给梅五万,让梅找个好人家。”
梅没有收钱,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白胡子老人磕了三个响头:“浩不在了,就让我叫您一声爹吧!”说完,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爹”,又找了一身孝服穿上,步履蹒跚地向着浩走去。
驴缰绳谷子
京城宾馆的马一勺突然病倒了,这让宾馆一下子乱了套,要知道,这京城宾馆每天有许多场国事外事活动,大厨的总舵手突然倒下,这还了得。宾馆的董事局出面,总算请到了京城名医胡大来。胡大来看到马一勺面色苍苍、神态恹恹,便伸出二根如葱长的手指,号起脉来。只号了半分钟,他便站了起来,夹起小皮包,一声不吭往外就走,吓得宾馆一干领导慌忙去拦:“胡大夫,这人是死是活好歹给个话啊……”
“马师傅想吃什么就让他吃点什么,我还能说什么。”胡大来的话擦着耳根往后冒,让人汗毛直立。
马一勺恹恹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大限到了,生死由天。我只有一个心愿,回老家昌乐县马家沟看看。”
既然是最后的心愿,宾馆领导不敢迟疑,便安排一辆中轿、四个壮汉,连夜往马家沟赶。
马一勺从小失怙,靠一个光棍儿叔叔马龙抚养长大。几天几夜奔波,四人一个担架悄悄进村,敲开马龙新砌的大门。爷儿俩相见,抱头痛哭。哭罢,马一勺趁自己神志尚清,便细说病源。
马龙捻着几根白胡须,说:“侄子你不用找医生,老叔有一秘方,能治百病。”
马一勺将信将疑。
白天,马龙带马一勺去桃花山、打鼓山看风景,看山泉飞瀑,听鸟语,闻花香,晚上就跟马一勺在天井里仰望星空。马龙说:“不出一个月,老叔保准让你生龙活虎,和常人一个样。”
马一勺本来想回家和叔叔道别,了结人生的遗憾,叔叔的几句话,让他将信将疑,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叔叔天天山泉水煮野菜,天天抓把小米用木柴咕嘟咕嘟慢火熬,竟一个月没变过伙食。
整天研究满汉全席,吃遍中国南北大餐的马一勺,没想到人生的最后时光竟然是一日三餐如此凑合,心中委屈至极却无法言语。
但慢慢地,马一勺脸色竟红润起来,身上也有一股力量在疯长,一个月后,竟然能拄着拐下地活动了。
“叔,我怎么没看到你的秘方啊?”
马龙捻着白胡须,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来:“孩子,这秘方你可是天天吃啊,天天吃驴缰绳谷子啊。”
“不就是小米粥吗?怎么成了驴缰绳谷子?”
马龙从腰里掏出烟锅,用大拇指绞合着撮上烟丝,吧嗒了两口,喷出两股长烟,悠悠地说:“相传在一个秋天,八仙结伴东游,当他们来到乔官镇地界时,发现这里山奇水秀,古木参天,流泉飞瀑,鸟语花香,于是便在郝家沟村西的蝎子山上住了下来。张果老将他的坐骑拴在山上的一棵桃树上。谁知毛驴趁八仙优哉游哉看风景时,拖着缰绳跑了,张果老围着山跑了一圈才将毛驴捉住。后来奇事就出现了,毛驴跑过的谷地,全都长出了谷穗,其形状恰似驴缰绳,所以乡民们便称这种谷子叫驴缰绳谷子。后来,在昌乐县乔官镇远古火山群周围的郝家沟、姬家庄子、孙家沟、段家沟、响水、黑山子、南音等十几村庄的山岭薄地上,祖祖辈辈都在种这个驴缰绳谷子,用它碾出的小米,叫驴缰绳小米,因为此谷物是生长在火山灰之中,所以又称火山小米。”
“叔叔,这小米还有这些好处?”
“生长在厚厚火山灰中的驴缰绳谷子,日照充足,雨水丰沛,米粒大小均匀,色泽金黄光亮。用驴缰绳小米熬粥后,绵甜喷香、细柔光滑,米汤黏稠味香、营养丰富,最适合孕妇、产妇和病弱者食用。史书上说啊,在北魏太延二年(436),咱这里的谷子,还成了皇帝点名要的贡米……”
马一勺陡然来了兴趣:“哦?咱们这小地方的小米,居然成了贡米,说来听听啊。”
马龙从鼻孔再喷出两股长烟:“那还得感谢咱们的太爷老祖宗马铭。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登基后,咱家太爷马铭就是带刀侍卫。有一天,太武帝拓跋焘在征灭北凉的战争中突然病倒了,症状就像你一样,整日浑身酸疼,昏昏欲睡,水米不进,所以下了一道手谕,限御医十日内治好,迟一天杀一个御医,结果吃了众御医的药,病情没有缓解,反而日渐沉重。到了第九天,十几个御医知道自己性命难保,齐齐跪在太武帝帐篷外恸哭,一时哭声震天,那可真是一个惨啊。”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马一勺急切地问。
“后来,请了一个大同的民间医生,此人给太武帝号了脉,退出来对大臣说,‘圣上其实无大病,只是由于一路征战,宵衣旰食,夙夜不懈,急火攻心,风痰壅盛。治宜健脾降气,豁痰利气。只需两味食材,定能逆转圣体,龙体康复。’大臣喜出望外,急问是哪两味食材?‘上好的甘草和小米。’医生说,‘上品的甘草我们当地就有,只是这上品的小米难找。’咱家太爷此时想起老家的驴缰绳谷子,医生还不信,太爷派人连夜兼程回到老家取回小米,医生看到后,眼睛立即瞪大了,连说‘就是它、就是它’。再后来,太武帝拓跋焘龙体康复,收复北凉,答谢医生时,才知道救他一命的竟然是我们昌乐的驴缰绳小米,当即下了口谕,驴缰绳小米从此就成了贡米,甚至皇宫里的嫔妃们都争抢咱们的驴缰绳小米。”马龙捻着胡须,呵呵大笑。
两个月后,马一勺神采奕奕出现在京城宾馆,医学泰斗胡大来却失踪了……
名 厨
秦地有个风俗,无论哪家的孩子混出名头,都要将窗棂上的塑料纸换成玻璃的。当张四拉了一车玻璃回老家时,父亲张老汉便有些懵懂:“四儿,咱不就是镇上饭店里的一个厨师,整这些东西让村里老少爷儿们笑话?”
“爹,咱现在是网红了,还成了秦城烹饪协会会长、作家协会理事、曲艺家协会副主席……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你找人卸玻璃吧,今晚上还有个专访,我得抓紧回去准备一下。”说罢,张四从皮包里抽出几沓百元大钞,塞给张老汉,然后钻进黑漆锃亮的轿车里。一个梳着马尾辫、年轻漂亮的女司机一踩油门,汽车一骑绝尘,扬起一片黄雾。
晚上七点整,秦城一家演播大厅里,张四坐在一头儿,一个手持话筒、大眼睛的美女坐在对面。那美女说话如银铃般清脆、莺啼般甜美,像是毛毛虫钻进了张四心里,他舒服得像是喝了蜜水。
虽然是直播,但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张四并不怯场。
“张总,您是怎么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厨师,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成长为一个全国知名的网红,而且成了我们秦城烹饪协会会长、作家协会理事、曲艺家协会副主席的?这是很多观众关心的问题。”
张四说:“我是农民的儿子。”
大厅中间荧屏出现弹幕:“好大的口气,你怎么不说你是中国人民的儿子?”“这是伟人常说的话,你不过是个厨师罢了……”
张四来气了:“我虽然是一个农民,但是我不想和父辈一样,玩一辈子土坷垃。我就琢磨,现在很多人把钱花在吃饭上。什么红白喜事宴、升学宴、同学会,以及各种论坛会像天上的星星,多了去了。说来说去都离不开一个‘吃’字。所以,我觉得开餐馆是个很好的选择,就把父亲卖了小麦的钱揣在怀里,上了秦城报了一个厨师学习班……厨师学习班毕业后,我就来到沂河镇一个名叫‘天天来’的餐馆工作。这里仅有一个厨师、四张餐桌。我当帮厨兼服务员,洗洗菜、端端盘子什么的,挣的钱连房租也交不起……”
张四眼眶有些泛红。
“厨师姓刘,他干活儿的时候不让我在身边,怕我学了他的手艺。有一天是沂河镇大集,来的顾客特别多,刘厨师突然肚子疼,去了医院。顾客大声嚷嚷着快上菜,别耽搁了坐车。这可把老板急坏了,现请厨师显然来不及。这时候我自告奋勇,老板也只能让我试试……我炒的菜色香味俱佳,当然,更重要的是添加了我自己研制的调料包。顾客大呼过瘾,都说‘没想到兔子不拉屎的沂河镇还有这么好的饭馆’!后来,抖音上到处都是‘神勺张四’的视频,我也就一夜之间成了网红……”
荧屏上出现了沂河镇的全景。播音员声音雄浑豪放:“五年前,咱们沂河镇没有几家像样的餐饮酒店,没有游客。多亏张四先生来了。只有一间房的‘天天来’小餐馆,在张先生掌厨颠勺的几年时间,发展成为一座五层高楼,可以同时接纳一千人就餐的‘盛唐酒楼’。来品鉴‘盛唐酒楼’舌尖上的美味,成了越来越多人的选择。慕名而来的食客不远千里,翻山越岭来到我们沂河镇‘打卡’,品尝张四先生的手艺。他们来自新疆、来自长白山、来自乐山、来自杭州,甚至还有来自巴黎和非洲的国际友人……”
弹幕上出现了无数的鲜花、超赞的大拇指。
张四说:“我做梦都想不到,以前只有在电视中才能见到过的著名影星、导演、著名作家甚至是省里的领导,都来这里就餐,纷纷与我合影……说白了,很多会议就是为尝尝我的手艺专门召开的。为了品尝我的手艺,他们把会议挪到了我们沂河镇来开,还美其名曰‘去老少边穷地区拓展学习’。”
美女主持打断了张四的讲话:“请问张先生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您做的菜肴有一种把控人的食欲的魔力,就像‘老干妈’一样,在无声无息中突然声名鹊起?第二,这么多的食材,由其他厨师制作,但您的调料是保密的,怎样防范泄密问题?”
张四笑笑:“我的调料包是吸收八大菜系特色精心研制的,是有真功夫的。厨师只管使用我的调料包,并不了解调料包的成分,所以不存在泄密的问题。前几天北京来了一个厨师组成的交流团,一个劲儿劝酒,无非想灌醉我说出秘方。我没有上他们的当。后来鉴定,他们带的酒除了有工业酒精的成分外,还有迷魂药,于是我直接报了警……”
美女主持有些紧张:“抓住了没有?”
张四有些不屑地说:“常走夜路哪儿能不碰到狼,这些事我遇到得多了。”
弹幕上再次出现了笑脸和鲜花。
采访结束已经华灯初上,人流依旧熙熙攘攘。张四登上了正在建设中的新“盛唐酒楼”,站在楼顶,只见夕阳把沂河涂抹得流光溢彩。张四知道,七点的时候,一只画舫小舟会从沂河逆流而上,一直驶入“盛唐酒楼”后厨。两个身着唐装的美少女,风情万种地站在船头。玉笛横吹,笛音清亮悠远。这唯美的画面也随着抖音、微信等短视频媒体如春雨般洒向每个人的眼眸、心田。
三个月后,一则短消息像墨汁洇了宣纸,浸润散了开来:张四被逮捕了。
听说,沂河一只画舫小舟被北京来的厨师故意撞翻了,打捞出了两坛秘制调料,经化验,里面主要成分是罂粟汁。后来就有人报了警……
听说,张四其实是被人做了局。人家买通了那两个女孩,在张四的调料中掺入了罂粟汁……
不过有人证实,张四被捕前曾经托人给张老汉捎过话:“把家里窗棂上的玻璃摘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