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与“×也×煞嘞”比较研究

【摘要】本文以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与“×也×煞嘞”为专门的研究对象，从“×”的构成、句法功能、语义特征、语用功能比较二者的共性与差异。在“×”的构成上，“阿西个×”与“×也×煞嘞”中的“×”可以是性质形容词、心理动词、动词短语，“阿西个×”中的“×”还可以是状态形容词或名词短语；在句法功能上，“阿西个×”与“×也×煞嘞”均可作补语、谓语；在语义特征上，“阿西个×”与“×也×煞嘞”均属于高程度构式，但后者的程度量级和主观性明显高于前者；在语用功能上，“×也×煞嘞”所表消极意义强于“阿西个×”，而“阿西个×”适用语境和使用频率高于“×也×煞嘞”。

【关键词】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也×煞嘞”

【中图分类号】H173 " "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7-2261（2024）20-0085-05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0.021

【基金项目】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语言接触视域下宁波方言程度副词研究（项目编号：202310347027）。

宁波，浙江省辖地级市、计划单列市，地处长江三角洲东南部、浙江东北部，现辖余姚、慈溪两个县级市及宁海、象山二县，市区包括鄞州、海曙、江北、镇海、北仑、奉化六区。简称“甬”，古称“鄞”，是具有七千多年文明史的“河姆渡文化”的发源地。唐代，宁波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是中国三大对外贸易港口之一。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取“海定则波宁”之义改成宁波①。宁波方言属于吴语太湖片甬江小片，宁波方言包括零声母在内共有29个声母，42个韵母，具有全浊音、入声韵，保留了浊音和清音声母的区别；有阴平、阳平、上声、阴去、阳去、阴入、阳入七个声调。

“阿西个×”和“×也×煞嘞”是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出现频率高，使用范围广。根据我们目前所搜集到的材料，学界尚未对其开展深入研究。本文将二者作为专门的研究对象，从“×”的构成、句法功能、语义特征、语用功能三个层面展开比较研究，力图归纳概括二者的共性与差异。

本文共收集到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与“×也×煞嘞”的语料共200余条，主要来自宁波方言的一手田野调查，部分语料来自宁波方言电视节目《得月街》《来发讲啥西》《阿拉讲大道》以及（《宁波方言词典》《浙江方言资源典藏·宁波》《宁波方言读本》《活色生香宁波话》《宁波方言语法研究》等文献资料。

一、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中“×”的构成

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中“×”，均可是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阿西个×”中的“×”还可是状态形容词、动词短语、名词、名词短语。

（一）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中“×”的构成

“阿西个×”中的“×”，主要是性质形容词、心理动词、动词短语，还可以是少量的状态形容词、名词、名词短语。

1.“×”为形容词

“阿西个×”中的“×”，以形容词为主。“×”既可以是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也可以是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如：

阿西个寿（非常傻） 阿西个汰（非常脏）

阿西个儇（非常乖）" " " "阿西个笡（非常斜）

阿西个稀㝗（非常稀疏）" " " 阿西个体汏（非常肮脏）

阿西个色哒（非常潮湿）" " " 阿西个的刮（非常地道）

随着语言事实的不断发展，少量状态形容词、性质形容词的重叠形式、状态形容词成语可以进入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如：

阿西个洋皮皮（非常顽皮）

阿西个软泛泛（非常软绵绵）

阿西个稀稀㝗㝗（非常稀疏）

阿西个体体汰汰（非常肮脏）

2.“×”为心理动词

“阿西个×”中的“×”，也可以是心理动词，能够生动形象地刻画言者心理状态程度之深。“×”既可以是单音节的心理动词，也可以是双音节的心理动词和多音节的动词性成语。如：

孙囡到美国读大学去了，阿爷阿娘阿西个忖。（孙女去美国留学了，爷爷奶奶非常想念。）

渠拉儿子考嘞北大，阿拉拢总阿西个眼痒。（他儿子考上北大，我们都非常羡慕。）

阿拉姆妈棒头驮嘞要来敲我嘞，我阿西个活灵吓出。（我妈拿着棍子要来揍我，我非常害怕。）

当心理动词进入“阿西个×”构式时，经常与“真是”组合构成“真是阿西个×”，强调其程度加深，主观性更强。如：

侬穿噶颜色真是阿西个映起。（你穿的颜色真是非常衬你。）

噶后生跑路跑起来真是阿西个结棍。（这小伙跑起步来真是非常厉害。）

3.“×”为动词短语

“阿西个×”中的“×”，还可以是动词短语，以状中短语、动宾短语、中补短语为主。

（1）状中短语

进入“阿西个×”中的状中短语，一般多为“能愿动词+动词”或“能愿动词+动词短语”，如：

阿拉小顽阿西个会吵。（我们家小孩特别顽皮。）

尔倷小顽是好，阿西个会做生活。（你们家小孩是好，特别爱干活。）

上面两个例子中，能愿动词“会”与动作动词“吵”和述宾短语“做生活”组合进入“阿西个×”，不是说明主语熟练掌握某种技能，而是说明主语具备的某种性质状态程度之高。

（2）述宾短语

进入“阿西个×”中的动宾短语，一般多为“有/没+抽象名词”，凸显某种性状意义。如：

阿拉宁波木佬佬地界阿西个有荡头。（我们宁波有很多地方非常值得一逛。）

生病哉只嘴巴是真的阿西个没味道。（生病的时候嘴巴里是真的非常没滋味。）

弗拨渠讲，渠瞎七拈三阿西个没道理。（别跟他争了，他乱说一通特别不讲道理。）

（3）中补短语

进入“阿西个×”中的中补短语，一般多为可能补语的否定式，极少用于可能补语的肯定式中。如：

侬万一人看错，后半辈子要阿西个话勿出嘞。（你如果看错了人，后半辈子会特别有苦难言。）

渠脑子混沌沌阿西个拎勿清。（他脑子混混的，特别糊涂。）

可能补语的否定式进入“阿西个×”中时，为了极言其程度高，往往会在句末加感叹语气词“啊”“啦”“啦啊”，主观性强，多用于抱怨与表达不满。如：

碰着噶貌个人，我真是苦也阿西个讲不出啊。（碰到这样一个人，我真的是有苦难说啊。）

嘎简单道题目，侬咋介多辰光还阿西个算不出啦。（这么简单的一道题目，你这么久了还一直这么算不出来啦。）

我说嘞杂累煞，渠是阿西个听不进啊。（我讲得累死，他是特别听不进去啊。）

也拨侬讲了半个钟头了，侬还是介阿西个拎不清啦啊。（和你也聊了半个多小时了，你怎么还是如此搞不清楚啦啊。）

以上四个例子中前三个是侧面向其他人表达不满、表示抱怨，一般使用“阿西个+否定可能式述补短语+啦（啊）”，主观性较强；第四个则是当面直接向听者表示不满与责备，一般使用“阿西个+否定可能式述补短语+啦啊”，主观性更强。

4.“×”为名词或名词短语

进入“阿西个×”中的“×”可以是名词，主要以表人名词、表物名词、抽象名词为主。

（1）表人名词

“阿西个×+表人名词”出现频率较高，说明对象的社会角色、年龄特征或带有隐喻含义的指代等。如：

渠小小年纪，个动作已经阿西个老师。（她小小年纪，体态已经很老师了。）

渠人讲闲话阿西个老人头，句句讲嘞点子上头。（他人说话非常老练，句句都讲在点子上。）

（2）表物名词

进入“阿西个×”的表物名词，一般用描述的是名词的典型特征，凸显其性状义。如：

渠就来嘞噶两年花头啷嘞，噶口音已经阿西个宁波哉。（他来了没几年，口音已经非常宁波了。）

尔倷班主任开咯家长会阿西个鸡汤，我听嘞也老有忖头。（你们班主任开的家长会非常鸡汤，我听了干劲十足。）

（3）抽象名词

部分抽象名词也可以进入“阿西个×”构式，以凸显其自身的描述性语义特征。如：

噶家店阿西个腔调，装修老有感觉。（这家店非常有腔调，装修很有感觉。）

刚重映部电影去看勿啦，噶只电影阿西个经典。（刚刚重映的那部电影去看吗，那部电影非常经典。）

（二）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也×煞嘞”中“×”的构成

“×也×煞嘞”中的“×”，一般为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不能是状态形容词和动词短语。

1.“×”为形容词

“×也×煞嘞”中的“×”，只能是性质形容词，“×”既可以是单音节的性质形容词，也可以是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第一个双音节形容词的末尾音节一般多省略，如：

狭也狭煞嘞（窄死了）" " " " "慉也慉煞嘞（美死了）

下（作）也下作煞嘞（下流死了）次（毛）也次毛煞嘞（差劲死了）

罪（过）也罪过煞嘞（可怜死了）写（意）也写意煞嘞（惬意死了）

状态形容词不能进入高程度构式“×也×煞嘞”，如不能说“透也透鲜煞嘞”“雪也雪白煞嘞”等。

此外，“×也×煞嘞”多与“真是”组合，加强语气，强化程度之高。在宁波方言中，“真是×也×煞嘞”结构与单音节形容词组合，感叹语气极为强烈，多表示消极意义。如：

侬只房间狗窝一样真是脏也脏煞嘞，不好收作下啊。（你的房间像狗窝一样，脏死了，不能收拾一下吗？）

再说好嘞，侬两句闲话说嘞真是好也好煞嘞。（你继续说，你那几句话说得真是好死了。）

2.“×”为心理动词

“×也×煞嘞”中的“×”，可以是心理动词，表达言者心理状态或者心理感受程度之深。“×”可以是单音节心理动词，也可以是双音节心理动词，如：

侬介长辰光没回转来，阿拉忖也忖煞嘞。（你这么久都没回来，我想都想死你了。）

侬介笨啊拨人打人仗，我气也气煞嘞。（你怎么这么笨啊和别人打架，我气死了）

噶趟旅游安排嘞交关好，阿拉欢也欢喜煞嘞。（这趟旅游安排得非常好，我们都喜欢死了。）

“×也×煞嘞”一般不与状态形容词、动词短语等组合。高程度构式“×也×煞嘞”本身就具有极高程度，情感量级已达极限，再加状态形容词或动词短语就会使得语义重复累赘，出于语言经济原则的制约，只有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才能进入“×也×煞嘞”。

二、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的句法功能

（一）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的句法功能

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一般多用作谓语，部分也可以充当补语。

1.作谓语

宁波方言中“阿西个×”多作谓语，陈述主语的性质与心理动作程度较高，如：

外头阿西个热，衣裳好少穿眼哉。（外面非常热，衣服可以少穿点。）

侬晓得伐，我阿西个担心事。（你知道吗，我非常担心。）

爬山阿西个要力气，杂累的辰光嫑去哉。（爬山特别费体力，累的时候别去了。）

2.作补语

补语一般由谓词性成分充当，“阿西个×”有与谓词性成分相近的性质，因而可作补语，用以说明动作、行为的结果或人、物的状态。在宁波方言中，“嘞”相当于普通话中的“得”，与动词组合引导补充性成分。如：

侬自家两块铜钿倒是藏嘞阿西个好。（你自己的几块钱倒是藏得非常好。）

烂泥嫑玩哉，侬看看自家两只面孔弄嘞阿西个脏。（别再玩泥巴了，你看看自己的脸上弄得这么脏。）

（二）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也×煞嘞”的句法功能

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也×煞嘞”一般多用作谓语，少量也可充当补语。

1.作谓语

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可以进入高程度构式“×也×煞嘞”共同充当谓语，陈述主语性质性状与心理状态的程度之高，形成形容词谓语句和动词谓语句，如：

噶小娘真是嗲也嗲煞嘞。（这个小女孩真是嗲死了。）

我人该辰光刻也刻忖煞嘞。（我现在厌恶死了。）

2.作补语

极少量性质形容词和心理动词进入高程度构式“×也×煞嘞”，可在句中充当补语，补充说明谓语的程度或状态，如：

今日只房间收作嘞清也清爽煞嘞。（今天的房间收拾得干净死了。）

尔倷囡囡超市里只洋娃娃看嘞欢也欢喜煞嘞。（超市里那个洋娃娃你女儿看得喜欢死了。）

三、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的语义特征

（一）语义特征的共性

王力先生在《中国现代语法》中首次将程度副词分为绝对程度副词和相对程度副词两个下位小类②，并且“凡有所比较者，叫做相对的程度副词”。“阿西个×”和“×也×煞嘞”都对形容词、动词、副词等在程度上加以限定或修饰，没有确定对象作为比较的量差，即不通过比较来确定所处的量级，而是从常识量出发确定量级的程度副词，均属于绝对程度副词。如：

阿拉小顽比渠拉个阿西个壮。（和他们家孩子相比，我们家小孩非常壮。）

我一个人停嘞比尔倷来啷阿西个惬意。（和你们来的时候相比，我一个人住的日子非常惬意。）

尔倷间房间比阿拉大也大煞嘞。（你们的那间房间比我们的大也大死了。）

昨日件衣裳比格貌件是好也好看煞嘞。（昨天那件衣服比刚刚那件是好也好看死了。）

现代汉语常见的表达形式有程度副词、程度补语，以及大量形式及意义不完全对称，识解相对复杂的隐形程度表达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在表达上所指程度量级较高，都属于高程度构式。

意义上，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都表示程度加深，包含说话者的主观态度，感叹语气强烈，语义特征都可以描写为[+程度][+主观性]。如：

侬两个字写嘞蟹爬一样，阿西个推板。（你这几个字写得像螃蟹爬一样，非常差。）

渠拉窝里套家具相来看阿西个考究。（他们家那套家具看起来非常精美。）

重庆火锅我吃勿来，辣也辣煞嘞。（我吃不了重庆火锅，辣死了。）

我是捂也捂心煞嘞，侬考嘞介好。（我是满意死了，你考得这么好）

（二）程度量级的差异

张谊生将绝对程度副词分为过量级、极量级、次高级、略低级，将相对程度副词分为最高级、较高级、比较级、较低级。在实际使用中，“阿西个×”和“×也×煞嘞”的程度量级有所差别。

“阿西个×”表示次高级程度，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非常×”，表示程度的加深。如：

渠心里阿西个有数，侬勿用多讲嗝。（他心里非常有数的，你不用多说的。）

侬今日穿嘞阿西个撑场面，拨我面子足煞嘞。（你今天穿得特别撑场面，给我面子撑足了。）

“×也×煞嘞”在日常交际中使用频率较高，多用来感叹程度之深，表示极高程度，相当于“×死了”“×极了”。“×也×煞嘞”由中心语“×”与程度副词“煞”构成，“也”在此作中心语“×”的词缀，“嘞”语气词加强表达语气。“煞”属于绝对程度程度副词极量级，相当于普通话中的“非常”，在使用时带有主观感情色彩。如：

侬人憨煞嘞。（你这人笨死了。）

侬人煞憨嘞。（你这人真笨啊。）

对比以上两例可知，“×煞嘞”多对对象客观描述，“煞×嘞”则带有一定主观感情色彩，体现言者的主观感受，对对象进行褒贬评价。同样，“也煞×嘞”多用于客观评价，“也×煞嘞”带有主观色彩进行主观评价。

“×也×煞嘞”是程度副词“煞”通过与语气词、词缀组合产生的高程度构式，在表示程度加深时，较接近“煞”。当“×1也×2煞嘞”中的“×”为双音节词“AB”时，“×1”为“A”，“×2”为“B”，构成“A也AB煞嘞”。如：

得也得法煞嘞（得意死了）" 冰也冰瀴煞嘞（冷清死了）

利也利朗煞嘞（健康极了）" 爽也爽气煞嘞（爽快死了）

汉语具有“尾重”的特点，“阿西个×”语义重心在“×”，“阿西个”是为了突出程度之深，一般重读“阿”，同时缩短“西”“个”的音程，在“阿西个”与“×”之间稍加停顿；“×也×煞嘞”将中心词“×”重复、强调，第一个“×”重读强调，并且连用程度副词“煞”（死）与语气词“嘞”，通过夸张说明程度“快死了”，带有较强的主观性。从程度量级来看，“阿西个×”表示次高级程度，“×也×煞嘞”表示极高程度，在日常交际中，“阿西个×”是极为常用的高程度构式，程度量级相当于“非常”，适用语境较广泛，使用频率远高于“×也×煞嘞”，而“×也×煞嘞”适用较为受限，所用语境的表示程度较深，程度量级相当于“×死了”“极度×”。

综上，“×也×煞嘞”≥“阿西个×”。

四、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的语用功能

（一）感情色彩

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在日常口语交际中多用于传达主观情绪，即传递说话者极高程度的不满与抱怨，从感情色彩来看，二者修饰消极意义的成分多于积极意义的成分。“×也×煞嘞”表示极量程度，程度量级高于“阿西个×”，因此所表消极情感也强于“阿西个×”。除此之外，二者也可以表达部分积极情感。如：

阿拉小顽只脑子阿西个活络。（我们小孩脑筋特别活跃。）

阿拉小顽只脑子活也活络煞嘞。（我们小孩脑筋活跃极了。）

对比上述两例，修饰表示积极意义的形容词时，“阿西个×”多进行客观陈述，“×也×煞嘞”则带有夸耀、惊叹等语气，积极情感盛于“阿西个×”。

“阿西个×”出现于感叹语气中，还会带有建议、劝告之意，并且在下一句中会委婉地提出自己的针对性建议。如：

落雨天骑电瓶车阿西个危险，侬还是打滴啊哉。（下雨天骑电瓶车非常危险，你还是打车吧。）

侬看今日车开了阿西个急，下回爬起早眼奥。（你看今天车开得非常急，下次起床早点奥。）

（二）性别倾向

调查发现，“阿西个×”和“×也×煞嘞”多用于日常口语交际中，书面语场景较为少见，并且女性对“阿西个×”和“×也×煞嘞”的使用度明显高于男性，对公共场合使用的赞成度也高于男性。其中，“阿西个×”还可以用于委婉地劝阻、建议，因此女性群体使用“阿西个×”比使用“×也×煞嘞”更频繁。同时，不同性别群体对二者的认知也存在差异，女性一般将“×也×煞嘞”解释为“特别”，将“阿西个×”解释为“非常”，在语气词的影响下女性对“阿西个”量级的认知会提高。而男性群体对“×也×煞嘞”程度量级的认知则会略低于极量级，男性使用“×也×煞嘞”的频率也高于“阿西个×”。因此，从感叹程度上来看，女性对“阿西个×”的认知和使用频率高于男性，而男性对“×也×煞嘞”的认知高于女性。

（三）年龄分布

宁波方言作为汉语方言之一，具有丰富的词汇构成和独特的表达方式。“阿西个×”和“×也×煞嘞”是宁波方言中表达程度深浅的高程度构式，在口语交流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然而，随着普通话的推广和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宁波方言的年龄分布也发生了一定变化。

1.儿童和青少年

在儿童和青少年群体中，由于学校教育以普通话为主要语言，宁波方言的主要使用者老年群体脱离三口之家，和家庭中父母普通话交流的影响，许多00后、10后的宁波籍青少年对方言的掌握程度有限，儿童和青少年是使用“阿西个×”和“×也×煞嘞”最少的群体，其方言主要通过与父母、中老年长辈的沟通习得，由于“阿西个×”适用范围较广，所以儿童和青少年以使用“阿西个×”为主。

2.中青年

中青年，尤其是宁波生源并长期居住在宁波，且没有长时间离开过的群体，使用“阿西个×”和“×也×煞嘞”较为频繁。该群体虽然在工作和社交中主要使用普通话，但在家庭生活、同乡聚会等较为私密或本地化的场合，仍将宁波方言及程度副词作为交流的重要组成部分。中青年人在互相吐槽时使用“阿西个×”居多，而在当面交流时以“×也×煞嘞”为主。

3.老年人

老年人是宁波方言使用的坚守者，他们大多在宁波方言的环境中长大，对方言有深厚的情感和认同。在日常生活中，老年人更倾向于使用宁波方言进行交流，也是方言传承的重要载体。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在他们的语言使用中占据重要位置，老年人使用“×也×煞嘞”多于“阿西个×”。

4.外来人口

随着宁波地区的经济发展和人口流动，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涌入宁波。对这部分人群来说，学习和使用宁波方言及其程度副词可能存在一定障碍，他们对宁波方言的接触主要在与本地人交流频繁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其使用也以与本地人交流为目的，因此外来人口以使用程度量级较低、适用范围较广的“阿西个×”为主。

综上，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和“×也×煞嘞”的适用人群年龄分布呈现出一定的分化现象。“阿西个×”程度量级较低、使用范围较广，因此其年龄分布以中青年为主，而“×也×煞嘞”程度量级较高、使用限制较多，以中老年群体居多。

五、结语

宁波是推普工作的重点实施地区，宁波方言高程度“阿西个×”和“×也×煞嘞”与普通话、周边北部吴方言和其他次方言交往密切，形成了具有地方特色的表达方式，部分极量级程度副词互相组合、与普通话交融，最终固定形成具有极高程度量级和极强生动性的高程度构式。方言高程度构式在形式上仍保留了方言构式，在使用中与普通话联系密切，以女性群体为主，并且多用于口语化交际场合，强调言者根据自身感受作出的判断，对认知主体的评价作出极量评价。宁波方言高程度构式“阿西个×”与“×也×煞嘞”主要适用于负面评价语境，对焦点凸显、强调，具有极强的情感强化、夸张感叹功效，在主观表达和认知凸显中极富表现力，语言接触视域下的高程度构式研究对方言表达的规范与梳理和方言生态现状的建构都能带来积极影响。

注释：

①宁波市人民政府，历史沿革及简称。

②王力：《中国现代语法》，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第151页。

参考文献：

[1]汤珍珠.宁波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

[2]周时奋.老宁波文化丛书：宁波老俗[M].宁波：宁波出版社，2008.

[3]阮桂君.宁波方言语法研究[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4]杨文全.现代汉语[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

[5]阮桂君.浙江方言资源典藏·宁波[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9.

作者简介：

吴依娜（2002.11-），女，汉族，浙江宁波人，大学本科，研究方向：语言学。

施伟伟（1981.2-），女，汉族，浙江湖州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