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非遗保护视域下的“沉浸式体验”

2024-12-20 00:00:00赵国靖金岩
大观 2024年12期
关键词:沉浸式体验非遗保护牡丹亭

摘 要:作为一种文化记忆,非遗具有活态性、以人为载体的特点,这决定了非遗的保护理念是整体性、本真性的。将“沉浸式体验”引入非遗保护工作,可以促使欣赏者主动了解某项非遗背后的历史文化信息和核心价值,加强艺术品与欣赏者的情感联系和交流。从非遗保护视角分析“沉浸式体验”,阐述在非遗保护工作中融入“沉浸式体验”的必要性和新趋势。

关键词:非遗保护;“沉浸式体验”;《寻梦·牡丹亭》

注:本文系2024年山东省艺术科学重点课题“知识产权语境下的泰山皮影戏保护研究”(24QB20014073)、教育部社科司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专项课题(A类)立项课题“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路径研究——以泰山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播力影响力增强的路径为例”(23JDTCA070)、泰山科技学院2024年度校级一流本科课程《泰山石文化》阶段性成果。

一、“沉浸式体验”在我国非遗保护领域的

文化背景与发展

美国心理学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在1975年提出“心流”理论。在艺术鉴赏中,艺术审美是指人们感受、领悟艺术作品所呈现的美,而沉浸式的审美是指通过某种方法,快速进入艺术欣赏的环境,产生身临其境的感受,获得全方位的带入感,达到艺术欣赏的最佳状态。

(一)“沉浸式体验”符合我国非遗保护的需求

从文化记忆理论视角分析,非遗可被视为一种文化记忆,文化记忆理论中有借助“记忆场”回忆和“在具体的语境中进行回忆”两种回忆方式[1]。这与我国非遗的整体性、本真性保护工作原则不谋而合。“沉浸式体验”通过与欣赏者的交流,有效、全面地传达非遗的丰富历史文化信息,加强艺术品与欣赏者的情感联系和交流,符合我国非遗保护工作的需求。

非遗可视为一种文化记忆。“文化记忆包括一个社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必不可少且反复使用的文本、图画、仪式等内容……相关的人群借助它确定和确立自我形象。基于它,该集体的成员们意识到他们共同的属性和与众不同之处。”[1]非遗作为“滚雪球式”的文化,凝聚历代传承主体的智慧,展现着不同时代的审美,每一项非遗都是绵延的历史过程的现代结局。这种“过程”正是“文化记忆”理论所关注的文化的历时性。在历代传承过程中,非遗的深层结构与文化意义仍具有一致性。这与扬·阿斯曼强调的文化在“经历世代交替和历史变迁之后仍然保持一致性”的观点相符,表明非遗所具有的“历时的身份”[2]。

(二)“沉浸式体验”在我国非遗博物馆中的应用

随着综合国力的提升与人民文化意识的增强,大众日益注重文化体验,我国博物馆事业迎来了发展的新时机。沉浸式的文化体验更加符合欣赏者的审美需求,个性化的艺术欣赏成为沉浸式体验的一大优势。传统的博物馆虽然能够全面地传达信息,满足文化遗产展览的基本需求,但是缺乏体验感,欣赏者并不能深入地了解某文化遗产的核心价值、文化背景、历史演变等。

与传统博物馆相比,非遗博物馆的出现改变了以往博物馆静态展示的模式,催生出一种动态为主、动静互补的全新模式,是非遗“活态”传承与发展的重要场所。与其他类型博物馆不同,非遗博物馆更加具有人文关怀,重视精神滋养,强调参观者的互动与体验,是极富艺术性的文化场所。非遗博物馆可以使人远离日常世界的喧嚣,进入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文化世界。和以静态展示为主要方式的其他类型博物馆相比,非遗博物馆的最大特点就是既有静态的实物展品,又有非遗传承人的展演、教授,还有参观者的互动交流、体验等。非遗博物馆场馆内有人、有物、有互动,是一个整体的、动态的系统,理应被视为整体的艺术品。

非遗博物馆尤其重视体验。非遗博物馆的“体验非遗”可以看作博物馆的仪式功能,它可以使参观者产生一种启蒙感。邓肯曾说:“我既不把艺术博物馆看作中性的物品庇护空间,大体上也不将其当作建筑设计的产物……我把博物馆的总体看作一种舞台背景,让观众去进行某种表演。”[3]非遗博物馆便是这样的一种舞台背景,参观者成为表演者,他们是自己人生一段经历的表演者,也是博物馆展出时的表演者。

非遗的布置会影响人们的体验。“了解一件作品是如何陈列的,常常有助于我们理解视觉艺术。”[3]因此,博物馆的陈列对人们理解非遗具有很大的帮助。在我国,非遗博物馆通常选址于景区或文化街区,建设过程中融入“景观”元素,更加注重博物馆与周围环境、各展出非遗之间的布置与互动。

二、实景演出《寻梦·牡丹亭》的

“沉浸式”设计

“沉浸式体验”的最终目标是体验,而沉浸是一种艺术欣赏的状态,影响这种状态的主要要素为艺术家所创作的环境和欣赏者多种感官的交互体验。大型沉浸式实景演出《寻梦·牡丹亭》通过“入梦、惊梦、寻梦、游梦、圆梦”的叙事设计,与电影、中国传统戏剧等媒介融合,引导欣赏者更加深入地沉浸到演出中。这不仅使欣赏者对《牡丹亭》剧本、戏剧戏曲、建筑艺术等中国传统元素有深入的理解,而且展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的巧妙融合。

(一)叙事性设计:入梦、惊梦、寻梦、游梦、圆梦

为了使欣赏者更易于沉浸到实景演出中,叙事性的体验方式也十分有效。沉浸式体验中的叙事性设计是指以故事或者事物的发展脉络为主体,让欣赏者以参与故事跌宕起伏的发展的方式完成对实景演出的欣赏,实现更加切身地体验和更深入地沉浸。《寻梦·牡丹亭》实景演出以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为叙事设计,其欣赏路线也围绕这个绝美的爱情故事进行规划,但演出是一种互动式的体验方式,因此要打破传统的叙事闭环,利用“入梦、惊梦、寻梦、游梦、圆梦”五个阶段,引领观众参与舞台叙事。

第一个阶段,入梦。园区门外,汤显祖“穿越”而来,他时而在桌前踌躇,时而在窗前吟诵,邀请观众走进他所创作的爱情故事。演出前讲解的部分,主要介绍剧作家汤显祖的身世背景、求学经历和创作依据。进入演出前让欣赏者对剧作家的背景、剧本的创作故事、演出的主要剧情有初步认识和了解,有利于其对故事有全面的把握。配合解说词与正式演出前的表演,利用光影投射在白墙上,让观众体验四季轮回中作者的字字斟酌,感受作者与剧中人物的人生经历变化。

第二个阶段,惊梦。舞台步入实景演出正门,改变“入梦”时的平面光线与颜色的设计,让观众仿佛进入太守家的园林。演出还原《牡丹亭》原著中的亭台楼阁、园林山石、小桥流水等景物,以烟雾缭绕、一叶扁舟、青瓦白墙等中国传统元素装饰现代园林,展现明代的世俗风情生活,在视觉上促使欣赏者进入杜丽娘的梦境,认识这个困于深宅却向往自由的女子,更加易于故事叙事的展开。湖面上烟雾缭绕、荷花浮动,如此仙境之中,杜丽娘进入自己的梦境,此时湖面升起巨大水幕,展现杜丽娘与柳梦梅的邂逅。

第三个阶段,寻梦。随着情节的变化,演出现场光线变得冷峻黑暗,大梦一场空,杜丽娘因相思而重病。此时场景从湖面转到传统戏台,黑白无常形象以幽默的方式出场锁魂,杜丽娘苦苦哀求不成最终葬身梅树之下。此时,柳梦梅在花神的指引之下来到梅花庵,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开始追寻梦中佳境。

第四个阶段,游梦。在梅花树下,有情人终于寻得佳梦。这时跟随汤显祖的解说,观众移步来到地府舞台。地府众多人物手拿兵器,圆柱式舞台缓缓升起,虽红黑颜色对比鲜明、舞台形象设计诡异,但这一场“群魔乱舞”却有一丝喜剧色彩,为结局的圆满奠定基础,杜丽娘、柳梦梅经过“游梦”回到人间。

第五个阶段,圆梦。将死之际,柳梦梅接到新科状元及第的圣旨,舞台转变为热闹喜庆的游街场景。随后大型水幕升起,神界、人间、地府因一场婚礼联结在一起,达到极致热闹。至此,《牡丹亭·还魂记》的叙事圆满,繁华落下。

(二)跨媒介思维设计:营造具有意境的艺术空间

艺术空间是具有情感色彩的元素,其颜色、设计都可以显示艺术品的主题,侧面烘托艺术品的文化背景和艺术氛围。中国传统美学追求对“意境”的营造,通过营造具有意境的艺术空间,多方位展现艺术家创作的艺术世界,利用艺术空白引发欣赏者的想象,最大限度吸引观众进行沉浸体验。《寻梦·牡丹亭》实景演出正是通过跨媒介思维,营造具有意境的艺术空间。

其一,相较于传统戏剧,《寻梦·牡丹亭》从叙事的角度对整个舞台进行剪辑,将不同的故事情节设计在不同的舞台。这样的设计便是采用电影创作中的镜头剪辑,使故事叙事紧凑,戏剧矛盾突出,观众在转身之间便变换舞台与情节。其二,演出将不同时空进行剪辑,使梦境与现实结合在一起,同一场景可以展现不同的人物形象。梦中的杜丽娘勇敢、自由,而现实中的她被封建礼教束缚。通过不同时空的强烈对比,让观众了解杜丽娘人物性格的变化,也有助于探索这种变化的原因。其三,由于舞台场景较多,需要配乐先行,以吸引观众视线,再将舞台展现出来。这也借鉴了电影创作中的声音先行技法,从而更好地对舞台画面进行解释、烘托。其四,演出精心设计演员的服饰以及剧情中的道具。从这一方面来说,《寻梦·牡丹亭》渗透着电影思维,通过杜丽娘纯白的服饰刻画她的素净、优雅,通过设计“地狱场景”的高寒、冷酷强调生离死别之痛,通过舞台烟雾的设计展现梦的唯美与易逝……由此可见,《寻梦·牡丹亭》利用电影创作思维展现演出舞台的现代化设计。正是利用电影创作思维,才使电影中的每一个符号都极富含义,留下“艺术空白”,营造出如此具有意境的艺术空间。

三、沉浸式实景演出对非遗保护的启示

《寻梦·牡丹亭》对戏曲戏剧、传统建筑、传统服饰等非遗的物质载体起到很大的生产性保护和宣传作用。可见,沉浸式实景演出中的“沉浸式体验”为非遗保护带来了新机遇。与此同时,还要清楚地认识到,它并非对非遗项目进行创新保护的唯一方式,要从“沉浸式体验”的设计和体验欣赏者的参与度两个方面思考,利用“沉浸式体验”的优势,充分调动欣赏者积极参与保护工作。

在对非遗项目进行“沉浸式体验”设计时,首先要明确“沉浸体验”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沉浸式体验”强调跨媒介叙事,要求欣赏者进行多重感官体验,因此,在设计创作时需要防止其演变成纯粹感观体验、主题思想肤浅、审美疲劳等问题。在《寻梦·牡丹亭》实景演出中,由于参观人数、表演元素较多等问题,叙事设计紧凑,较多媒介融入,令人目不暇接。在没有提前了解演出过程的情况下,欣赏者面对较多艺术场景时,往往无法准确及时选择,导致不能较为沉浸地进行体验。同时,相较于身处人间仙境、感受唯美舞台这样的生理沉浸,因为故事情节、主题思想、自我感悟而有所收获的心理沉浸更为重要。

从艺术传播的角度看,提高欣赏者在艺术传播中的主体性和参与性有利于艺术的有效传播。如上文中提到的《寻梦·牡丹亭》沉浸式实景演出的舞台设计较以往的演出更加注重欣赏者的参与与创造,因此欣赏者需要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自觉选择演出舞台。此刻,欣赏者是活跃的积极参与者,成为演出的一部分。在“沉浸式体验”中,欣赏者的身份与体验发生变化,其由以往的被动接受转变为积极主动参与体验,甚至可以参与艺术再创造。这种需要欣赏者积极参与与创造的“沉浸式体验”可以拉近非遗与大众娱乐之间的距离,是非遗保护工作的重点。

四、结语

沉浸式实景演出《寻梦·牡丹亭》于2018年9月25日正式公演,演出通过“入梦、惊梦、寻梦、游梦、圆梦”的叙事性设计和跨媒介思维,展现中国传统文化与现代设计的巧妙融合。这种融合又反作用于欣赏者,使其更加沉浸地体验演出,也使演出得到广泛关注。优秀的案例为人们带来思考,沉浸式实景演出中的“沉浸式体验”是非遗保护工作中的一种新颖的方法,符合我国非遗保护工作的需求,且在我国非遗博物馆中有所应用。然而,目前“沉浸式体验”设计仍在探索中进行,需要以优秀文化为载体,用核心精神来吸引受众,促进受众积极参与与创造,达到艺术体验的“心理沉浸”。

参考文献:

[1]金寿福.扬·阿斯曼的文化记忆理论[J].外国语文,2017(2):36-40.

[2]阿斯曼.“文化记忆”理论的形成和建构[N].金寿福,译.光明日报,2016-3-26(11).

[3]卡里尔.博物馆怀疑论:公共美术馆中的艺术展览史[M].丁宁,译.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14:99-100,118.

作者单位:

泰山科技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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