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学是我的初中同学,从去年夏天起,他突然开始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往同学群里发早安问候语。他第一天在群里问候大家时,还有几个同学出来回应,到后来就只有刘同学一个人回应了。我记得上学时他们俩关系一般,也没见两个人一起玩过,没想到在群里关系这么好。王同学发一段问候的话,刘同学便回复“谢谢”。有时刘同学也学王同学,从网上复制一段“鸡汤语”粘贴到群里,他们一个逗哏一个捧哏,两个“显眼包”每天都在群里露面。我不堪其扰,把那个群设为免打扰了。
我和王同学上学时没啥交集,他个子高,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个儿矮,坐在前排。他给我的印象是憨厚老实,不爱说话,但善良,爱帮助人。虽然他学习成绩不好,但上课时从不捣乱。有一次放学,班里一位女同学的自行车后轮胎被扎了,正推着瘪了胎的自行车往家走时,王同学对她说,不能硬推,会把内胎也压坏的。他让女同学骑着自己的车子回家,然后扛起她的车,去离学校三里远的修车铺补胎,第二天把车骑回了学校。
毕业后我和王同学虽然一直没有联系,但从别的同学那里了解到了他的一些情况。听说他在省城一家饭店当厨师,结婚后一家人生活在省城。
我对刘同学的印象可不怎么好,上学时他调皮捣蛋,自习课上老说话,我那时是班级学习兼纪律委员,经常把他的行为汇报给老师,真是被烦得够够的。他毕业后在服装城卖童装,我们偶遇过几次,也只限于打声招呼。
有一次,我陪同事去给她的孩子买衣服,逛到了刘同学的店。同事相中了一套童装,刘同学很给我面子,低于批发价卖给了她。那次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加了他的微信。后来刘同学告诉我,王同学去年不幸患癌,工作也丢了,每天往群里发问候语的那阵子,正是他手术后的化疗阶段。王同学发到群里的那些话,都是他从网上找的,但也是他那时的真实想法。“我去看过他一次,他说,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就想跟每一个认识的人都问声好。化疗的不良反应很强烈,他心里非常恐惧,怕自己挺不过去。”刘同学说。
我懊悔不已,若早知实情,我肯定不会屏蔽群聊的。我问刘同学是怎么得知王同学患癌的,他说:“我知道他不是话痨,见他突然在群里问候大家,我怕他冷场就出来和他打招呼。在群里互动了几次后,他加了我微信,通过聊天我得知了他的情况。最初的半年里,我差不多每晚都和他聊一会儿,宽宽他的心。”刘同学还说:“化疗结束后,他身体恢复得不错,春节过后,他又找了家公司上班了。他不让我告诉其他人,我也就没跟大家说起此事。”
我感慨地说:“幸亏你每次都在同学群里回应王同学,宽慰他,否则他每天问候大家却得不到回应,该多伤心呀。”刘同学笑着说:“同学们都忙,能理解。再说我也没做啥实际的事情,只是给了王同学一点点‘电子’关怀,举手之劳而已。”
刘同学让我看他的手机,我发现王同学发的朋友圈他都点赞评论了,王同学给他留言,他也都一一回复。刘同学说:“我做生意起早贪黑,没太多时间去看望王同学,也只能通过微信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看到他发朋友圈了,点个赞,回应一下,不过顺手的事,希望能给他一点儿温暖。”
回到家后,我打开同学群细读那些被我屏蔽了的群聊信息,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