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石与雕刻师

2024-12-14 00:00:00钟远锦
散文诗(青年版) 2024年11期
关键词:锉刀工艺师雕刻师

大青石与雕刻师 一千年不够,那就一万年,十万年甚至上亿年。生命最难得的,就是忘记自己的声音,然后,将所有的坚持与沉静置于石化的腹腔里,让腹腔成为艺术的诞生品。

每一块青石,是先生也是医生,它们以自身的沉静与幽深,缔造了艺术的光晕,让艺术与思想找到了最佳载体,支撑着岁月前行。每次看到那些终生覆盖着苍青的石块,石雕师就止不住激扬的内心,抑制不住走近,甚至恨不得将身心,一股脑揉进石块里,看石块内部构筑的光明。

每一块青石,都是一个生命,石雕师知道。这块青石的生命,不在于闹腾,不在于自证,而在于,它用成千上亿年的坚守,封藏了所有纠纷。该沉默的就沉默吧,该坚硬的就坚硬,不是轻浮与喧嚣,才是决战千里的车轮。每一个布道者,都是用自己的坚忍与坚韧,趟出岁月的风景。唯有沉静,才能永恒。

每次从万山之中掘出青石,石雕师都会卸下高傲,捧读虔诚,以自己最大的诚心与耐心,捧读岁月。是的,一块青石,就是一本圣经。一块青石,就是一个圣人。一块青石,就是一场指引。

每块青石,就是一个敞开智慧与幸运的大门,走进去,就可以聆听最铿锵的声音。

石雕师,将自己压缩成一枚錾子,寻找着触动心灵的捷径,从大青石表面,闯进大青石内心,并在大青石规则的心律里,找到光华的见证。

石雕师,闭上眼,让自己与大青石脉脉相通。大青石,在石雕师的虔诚里,敞开了古老的路径,像一块图腾。

重生的大青石 没有谁能想象到大青石的自制力,没有谁能如大青石般放弃外形,转战内心,没有谁能如大青石般清醒。即便是孤冷封藏了数亿年,它的信念一如从前,从内到外,秉承着同样的数值,同样的情感。你可以无视它们的表面,却不能无视它们的沉淀。

沉淀了数亿年,只为将所有的柔软,都做成节点;将所有节点,都缔结成为起点;让那些充满了期盼的手,可以在僵硬的表象里,找到灵魂的出路。让灵魂的高度,缔造出艺术的深度,这在每一位石雕工艺师的眼里,都是一种救赎。他们要让沉睡了数亿年的心灵,释放出最让人心醉的景致。

我喜欢看石雕工艺师们沉浸的表情。我喜欢看石雕工艺师们,打量每块石头,让每块石头的背影,融入自己的内心,并在自己内心的澎湃里,卷起一种崇敬。石雕工艺师,面对每一块石头,都会奉上十二万分的精心,他们会在每一块石头里,找到最理想的图景。

我知道,石雕工艺师,手里的錾子,就是一块磁石,就可以将分散在大青石身体内的灵感,召集成一种姿势。石雕工艺师,用这块磁石,汇聚灵感的影子,也用这块磁石,搭起腾飞的梯子。每次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石雕,我都能感受到石头的微笑,无论石雕是飞禽走兽还是草木虫鸟,都会藏着某种高傲。

如果石雕雕刻的是人类的某个塑像,那种高傲,就更显而易见。你会在各色的形态里,找到石头的重生之道。石头,耗尽一生将欲望休眠,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青苍的背景里,诞生最伟岸的图腾。

不信,你闭上眼睛,就可以清晰看到,那些石块,在最初的岁月里,是如何力排众议,回归本心,删除了所有喧嚣与欲望,一根筋地将自己抛掷给初心。并在自己的初心里禅定,以此熄灭所有的困惑与牵引。

每次面对石雕,我能感受到的,就是那种超现实的坚韧,是这种坚韧,让一切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并从此踏上重生的旅途。

初现的大青石层 绵延的大山岭,藏不住岁月的光晕。流淌的大山溪,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口吻,诉说一种旷世呼喊的光明。在充满蛮荒的路径里,布满了艰辛与酸楚,一个个采石者,用他们的背影,记载坎坷的历程。

一辆辆手推车,奔驰于小碎石铺就的路径里。小碎石里的青涩与灰色,都是一种规则,都可以将泥泞与坎坷改写,铺垫出较少阻力与压力的轨道。这条无轨的小轨道,一定蕴含着某种桀骜,像每位采石工人眼里的光照。

青山压不住,毕竟铁手巨。伸着大手臂的挖掘机,从山峦的低处,向山峦的高处突击,我不禁想起了“徒手挖山”的名场面,我甚至看见,那个挖山的愚公,其实,并不只是为了将山移走那么简单,他一定是为了将山挖断,解开山的禁锢,让生存之大道坦坦荡荡、一马平川。

看着那些被挖掘机清理的小草大树碎土壤,我感觉一种欢畅。

我想,坐在挖掘机上的大青年小姑娘肯定也一样,内心充满了激荡。毕竟,那些久藏峰岭的石层,就会显出原形,用最坚强的身影,迎接每一位探索者。

当一层层苍青,出现在眼里时,浮云也停下了移动,将自己的足迹,从数千里的高空,俯冲过来,像一阵风。浮云也希望用自己的眼睛,第一时间确认大青石的身份,并从大青石的耳目里,找到自己最初的坚定。

石雕工艺师们,对着那一层层的大青石,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欢欣,如同找到了栖身的伊甸园,可以更妥帖地安置好自己的希冀与灵魂。

蓝天的后面 点上一支烟,山上的岁月便活了,连落在山野外的阳光,也变成了爱人的模样,从遥远的故乡来到石雕场,用温和的光芒,拉长所有渴望。

三年没有回家了,家里的老水牛,都生出小崽崽了。刚拨通电话,那个被称为“湘姑”的人,便敞开大院门,将院落里的花草、家禽一股脑搬上了话头,这些乡情元素,拔高了爱情的高度和温度。

好!生了小崽崽好,长大了又有一笔收入。每次说到这句话,酸意就不可避免涌上鼻尖,仿佛鼻子里安放了一坛子的酸萝卜,一开盖子就上头。酸萝卜,比乡愁浓,比思念酽。每次回去,老杨头都会第一时间从缸里取一大瓷碗酸萝卜,放上白糖辣椒粉小葱粉稍微搅拌,然后,坐在老木头制成的木板凳上,悠哉悠哉品尝起来,让酸味,为自己的生括添鲜。

酸萝卜一入口,所有花朵都有了来处。院前牵牛花会拉着竹篱笆,悄悄从院落外围的边线里趴下,院落外面的稻田,便可以坦坦荡荡地联袂出现在眼前。而分别已久的老伴,则会在厨房里,升起炊烟,让炊烟牵着柔软的风,冲上蓝天。

蓝天后面是什么呢?上次回家,留守在家的小孙子,就这样问自己。蓝天上面是蓝天呀,当然还有爸爸妈妈的眼睛,也有爷爷的眼睛。老杨头这么回答。小孙子就搞不明白了。那我是不是盯着蓝天看,就可以看到你们了?孙子的稚气,有时也是一种欢愉,更是一种希冀。

老杨头站在千里之外的石雕基地,看着侧面厨房升起的炊烟,也仿佛看到了妻子娴静沉稳的眼眸和孙子稚嫩的身影。当然,也仿佛听到了被时间推着满世界转悠的孩子和媳妇的脚步声。

此刻的他们,似乎都被一种风声同时推上了山岭,推到了云彩之间。

石雕创作者 他坐在思考中间,将思索当成行走的轨道线。

一块硕大的石头,势必会关闭所有出口,将那些早已轻车熟路的标准藏在青苍背后。时间在石头上游走,不断用自己的摇头,增加石块的厚度。

创作是艰难的,也是明艳的,当创作的因子,从天马行空的虚空,降临到这块笨拙的石块中心,他像找到了游艇。

油已加好,全球定位系统已定好,就等着汽笛一响,冲出寂寥。他的手臂在石面上奔跑,石面瞬间像平静的湖面扬起了浪涛。藏在湖下的鱼,感受到某种传导,从各自的方位里,交出辞藻。一场鱼与鱼的共庆在湖面形成,天地间充满了鱼的欢鸣。

散下来的因子,多像是水的珠子,被鱼那么一哆嗦,便欣然掉落。而雕刻师,则用自己的锉刀,顺着鱼群的轮廓飞跑。一首人与鱼的合唱,就这样在“叮叮咚咚”的韵律里,传向远方。

只要听到这种交响,同事们就知道,叉一件作品将会在他的锉刀下诞生。

倾听的同事们,甚至还会用自己的判定给这件作品打分。

“放心吧,您要的作品一定准时完成,到时候,您就坐在那里,等待收货好了!”同事们对他的信任,来源于他的执著与较真。知道他是追求卓越的人,不会任一丝瑕疵,毁损自己的名声。

他坐在创作中心,顺着灵动的线段,孕育着自己的作品。同事们满含信任,用一台手机,串联着坚定。整个石刻基地,凝聚在一种神圣的氛围里。恬淡、幽静而又坚忍,像等待破晓的黎明。

我所知道的太阳能,就隐藏在所有预制的空格里,聚合,高升。

石刻师与大自然 每波花香飘过来时,他都会垂下手,深呼吸,清空腹部的存积,将花香深深藏起。

交换是必须的事。每次交换都必须有足够的筹码。比如现在,他内心的筹码,就是自己深深的嘶哑,一度被勤奋加深的嘶哑,足以让拍卖师变卦,找到最隐性温和的方式,帮助他赢得每次的出价。

他不喜欢说话。他相信,唯有静默,才可以向内打开思维的骨架,向骨骼深处开花。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中,他都不愿意,平白无故多吐一个字。他觉得,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伤害时间的方式,他不愿意让时间,平白无故流逝。他需要让自己,找到尊重时间的方式。

他宁愿将自己的日子,绑在每一块石头上,让每块石头,赐予生命力量。他宁愿将自己的思想,存放在锉刀上,让锉刀,带给未来更多清脆的鸣响。闲下来时,他也会放弃从众,自己徒步到这个小小溪涧口,看着溪涧上头的小瀑布,流成一匹飞练,扶正自己的眼眸。

眼眸是一个自动收纳袋,虽然设定了严格的程序,但不可避免地,又有很多不速之客地闯人。比如游尘,比如凄苦,比如孤独,这些都是激发哗变的要素,会在不经意间,酿成病毒,生灵被荼毒。他需要在片刻之间,让飞流直下的清水,突破隔阻,将所有的隐患根除。

他站在小瀑布身边,让小瀑布顺着中心线,走进眼帘。然后,顺着眼帘,走进脉管,与骨骼交谈。爱意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赐予,当大自然的爱意与内心期许,交融在一起,就可以剔除太多多余的东西。他就像一个显示器,等着杀毒软件启动内部程序,将所有规则重新树立,将防火墙,重新建起。

他相信,花香就是防火墙里的自动安装程序。花香会坚定指令,恢复流程,让所有的春心与芳心,都做成时间的背影。他心中的神,一定会如一个石像般,从自己的锉刀下出现。他将自己,也当成一块青石板,交给瀑布与花香,让它们,在灵魂的催动下,举起锉刀。

石雕与石雕人 所有的石头,都是亲人。这群被魔力禁锢了千年的亲人,总喜欢让雕刻师,用自己的专心与至诚,打破封印,迎回光明。

雕刻师,左手亲情,右手热忱,在看起来并不复杂的结构里,一点点推动柔情。爱是让世界活化的唯一引擎,石雕师,用自己的爱,让石头慢慢醒过来,像神话中激活的石化人,慢慢有了体温,有了深情。

苏醒过来的石化人,总会用自己的方式,打开憧憬,在最深刻的背景下,写下最嘹亮的诗词。雕刻师,会用自己的方式,承接故事,承接历史,承接最耀眼的名词与动词。每一个雕刻师的内心,都藏着一个高标伟岸的巨人,挺举着阳光与星星。

每次看到石雕师,我都能听到,那清脆的石雕声,在时光中推进。仿佛时光,也是一块青石板,固执地等待着雕刻师的磨练。

每次看到石像,我都能感受到石雕师的光芒,仿佛石像的每一处关节,都藏着石刻师的目光,随时准备为灵魂导航。

我站在一群石雕前,听着石雕与石雕师的心灵碰撞。

仿佛看到,一种柔情锻造着晨昏。一种高于现实的柔情与亲情,跨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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