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中,一列火车穿过小镇。
小镇没火车长,火车从小镇经过时,小镇抖了抖。
站牌下站着一个人,一个望着山顶浓雾的人,他从不招手,他的影子很长,他的影子像一列火车,他的影子比小镇还长。
火车穿过这个人孤独的影子,没停下,他的身体里没站点,不像飞机能经停。
火车每驶过小镇一次,小镇就抖一次,那个人也抖一次,月亮也圆缺一次。
每次,火车都会与这个人不期而遇。
每次,火车都不中途停下。
火车长过这个人的影子,这个人的影子长过小镇,小镇的影子却长不过时光。
火车,小镇,时光,还有这个人,常常为此举棋不定。
我想问,那么多次了,火车你就不能经停一次么?
江追逐着白鹭在跑
一只孤单的白鹭,在江岸散步。
而阳光,正与江岸和白鹭擦肩逆行。
白鹭走一段,停一段。白鹭走走停停。白鹭在跟自己较着劲儿。
而江,跟在白鹭身后,携了杨柳枝的手,一路追逐着江中的自己。
白鹭有倒影,江也有倒影。
白鹭与江,都有着各自的伴侣。
只要,白鹭一展翅,江便掀起一阵风暴,白鹭把自己置于风暴中心,白鹭在江中要与自己讨论斗争哲学。
这是江岸提前布下的一局,白鹭有着空阔的内心,却被江不小心偷走。
从身体里抽出一捆柴
他选择无意间,他选择寒冷的冬天,他选择从自己身体里抽出一捆柴。
他是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柴的,而他需要有烟火,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体里应该有一捆柴,于是,他就抽到了这一捆柴。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混迹于黑夜之中了,他觉得自己与有些日子已经纠缠不清了。
柴要引火燃身的呀,他想,自己是到引火燃身的时候了。
而柴,似乎还在犹豫,还在旷日持久地等待、观望,还在不断地提前预约或者复制,还在与不可言说的时间短兵相接着。
可那一捆柴,是他的骨骼呀,是能咔嚓作响的疼痛呀。
在山巅看阳光和风一起远行
山巅的孤独是阳光和风的孤独。
在山巅之上,阳光和风似乎都无枝可栖。阳光和风一样,有着与山巅一样无边的孤独,阳光可能要和风一起远行。
山巅平铺下去就是田野,田野的浩大,必定裹挟了阳光与风,田野越来越远,田野似乎装不下阳光与风。
鹰是山巅的山巅,注定了鹰的圈子会很窄,鹰就只能拥有一个天空。阳光与风,已在天空找到了缺口,他们会相携远行吗?
云是极高的山巅,阳光与风驾着云,他们远行的脚步也许会乱,会乱若羊群,是阳光与风要牵着羊一起从天空远行。
在山巅,坐看阳光与风一起远行,很好。
我知道,还会有很多东西将会抢在阳光与风的前头,远行,阳光与风,或许是一次梦之飞越。
与一轮明月对饮
夜色轻轻扣上白天的门。
多么安静。酒的影子,流淌成月光的影子,酒在夜的深处,独自晶莹成湖。
把一盏酒,坐在夜色镂空的时光中,起于一盏酒,止于一盏酒,而一轮明月,是一盏过去的湖的光芒。
酌下去。酌下一轮明月。持杯,独上楼台,凿开时光之壁,我向明月借一轮光,借一湖光。
有形之月,无形之月,都来了。
升,或者落,无关紧要。
倒扣酒杯,我决定从湖里重返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