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徐欣马上就要庆祝结婚五周年,为了让曾慧有意外之喜,他号召手速极快的两位年轻同事,与他一同抢上海彩虹合唱团的演出票,每人抢两张,看能总共能抢到几张。同事觉得奇怪:“你跟老婆去看,不就需要两张票?”
徐欣微笑:“我不看,我要在家带小孩,这是给我家曾慧准备的,她要与大学和研究生时期的闺密一同去看演出。”
徐欣发现,同样是三十岁左右,单身女性还可以与已婚未育的女性找到共同话题,忙于育儿的曾慧,最容易成为“一座孤岛”。作为曾慧的大学校友,徐欣意识到,要创造机会,帮助曾慧在某些时刻卸下重担,获得女生间的情感支持。他深信,无拘无束的聚会,对这些30来岁的女性来说,就好比在泥浆里捉鱼挖藕的人,偶尔也要体会从劳作中把自个拔出来,洗净脚丫,吹吹清风,享受无所事事的愉快。这些时刻充满了精神世界的火花,又像暗夜中的萤火虫,对恢复一个人的年轻心态有好处。不然,久不见面,学生时代的朋友,哪怕住在一座城市,也逐渐疏远了。因此,他鼓励曾慧去说服与之有着类似处境的好友,放下不必要的“愧疚感”,将育儿责任大胆给予爸爸们,要相信他们能从笨拙到娴熟,逐渐有能力挑起这副担子。而年轻的妈妈们哪怕只抽出几小时,前往苏州或上海,看画展,逛园林,听一场室内演唱会,再坐末班高铁回家,都可以得到一个阶段的压力释放与精神滋养。
一开始,曾慧对抛下丈夫和娃儿,单独出去“耍”这件事很是不安,担心被婆婆背后议论。徐欣让她安心:“这是我的主意,我当然会做妈妈的工作。”那个时候曾慧还没有给宝宝断奶,如果不带吸奶器和储存母乳的箱子,她四个小时内就要回来,因此聚会都没法出本市,但有意思的是,她踌躇万分地组织了一两次小小的聚会后,话也多了,面庞也亮了,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过得兴致勃勃的,替孩子换纸尿裤时,都开开心心地哼着歌。徐欣听到她给自家妈妈打电话,肯定他的功绩:“徐欣真的细心又给力。如今,我就算是忙着工作和带孩子,都没有那种关在在一个‘城堡’里的感觉了。我的闺密都说,从前的那个曾慧好像又回来了。这对那些结婚两三年,还在犹豫要不要孩子的闺密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她们看到了夫妻感情好,可以争取到的一个育儿模式,让她们确认养孩子不会完全丧失自我。”
这件事,替徐欣在丈人丈母娘那里,大大提升了印象分,一家人中秋聚会的时候,丈母娘还当面夸赞徐欣,并提醒自家女儿:“小伙子们也需要像上大学时那样踢一场球,或者组队骑行,你也要支持啊。”
徐欣在一旁微笑:他提议曾慧每过一两个月都要去见见闺密,并非想获得同等程度的投桃报李,因为他本人,早已是曾慧心情转变的收益者——说到底,只有一个眼界开阔的伴侣,才永远与你有话谈。徐欣与曾慧都是上海彩虹合唱团的歌迷,徐欣从前特别喜欢像《张士超你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绿叶菜里有什么》、《春节自救指南》等调侃、戏剧化以及自带冷幽默的歌曲,认为合唱团的风格就是诙谐搞笑,但曾慧听完现场演唱会,有如下这一番感慨与他分享——如今上海彩虹合唱团远不止这种轻快并自带表演功能的歌曲,它的艺术探索其实是非常多元化的,她建议徐欣赶地铁上班,或者出差途中,可以戴上耳机,听一听《稼轩长短句》、《星河旅馆》、《夏天的梦是什么颜色的呢》还有最新的歌《我从枝头落下》,这些歌已经不追求打工人即刻的共鸣,而是如牵牛花的藤蔓,抓紧每一点攀援的支撑向前走,从情感上探向每个人生活中的隐秘源头,你会从中听见童年和故乡的回声,听见对流年如梦,以及生命的坚韧与脆弱的感叹,甚至看到青春时代悠长的白日梦,如何变幻色彩。
曾慧这一次现场见到了她的偶像,指挥兼词曲作者金承志,见到了他嘴咧得很开,又像掏心窝子又像自嘲的笑容。
生活中绝不仅要有柴米油盐和育儿奶瓶,也要有一些支撑精神生活的时刻,这些时刻,帮助30多岁的人在奋力爬坡的过程中,停下来欣赏转瞬即逝的风景,获得难以言说的滋养,让他们变得舒缓而不急躁。徐欣意识到,他与曾慧能有这样接近 “友谊”的时刻,何等珍贵。结婚时间长了,伴侣间的“战友情”几乎盖过一切,但也需要有一些时刻,提醒他们,他们是知己,也是知晓对方潜藏需求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