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工棉鞋曾经温暖过我们的整个童年和少年!
队里的棉花地,一眼望去,一片梨花白。每年队上都要种好几大片棉花,我放学或放假,遇上摘棉期,就会跟着母亲去摘。雪白的棉花听到季节的指令,使劲往外钻,我轻轻一捻,软软的,像棉花糖。
苎麻和棉花都是做棉鞋必不可少的线源。为此,母亲在房前屋后种了好些苎麻,等到长高,杆在风中坚挺,叶子一张张铺展,母亲就来收割,将其浸泡,将外皮和茎皮剥出来,像篾匠一样剖成坚韧的线,折叠收藏,用时拿出。
夏秋的晚上,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坐在棉纺机旁纺棉线,纺机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声音,有时母亲也会哼上几曲,虫子听到兴起,也来伴奏。而我们听着声响,很快就睡着了。
母亲做好鞋底模子,将零碎布拿出来,用胶层层粘牢,用锉刀切齐,在鞋底纳上细密的针脚。鞋底厚,针穿不过,便用针抵,母亲右手无名指上常戴一个银白色针抵,像玉扳指。如果更厚些,就用钻子。钻子大小约手心长,前头钢针比缝衣针粗,握手处是木制的柄,手柄处渐渐磨得纹路清晰光滑。等到针脚密密扎完,鞋底就算做好了。
鞋面多选用黑色灯芯绒布,粘好胶,夹层塞上棉花,母亲用钻子钻好眼,穿过麻线,将麻线在钻子上翻几个跟头,用力扯紧。我也曾学着妈妈的样,纳鞋底,穿鞋帮,母亲表扬我,我低着头,抿着嘴笑。做手工布鞋,有一整套程序,每道工序都得细致用心,否则做出来的鞋就有可能走样不好穿。
终于,新鞋带着母亲的手温递到了我手中。我急不可待把脚伸进去,穿着新鞋从这间屋走到那间屋,走到哥哥们身边,故意把脚高高举起,炫耀着快要溢出来的快乐。
如今,母亲的手工布鞋成了渐行渐远的回忆,每次想起,温暖中总有一种岁月飞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