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资金股权投资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的理念与范式

中央金融工作会议提出，要加快建设金融强国，着力做好“五篇大文章”，以高质量金融服务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保险资金作为重要的金融力量，基于资金来源属性特点，在股权投资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和使命，也有着本源的约束与特性，务须立足自身角色定位，不断深化关于“长期投资、价值投资、稳健投资”的理解，优化金融产品和服务，丰富投资实践内涵，充分发挥好“长期资本”“耐心资本”优势，为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服务中国式现代化建设贡献更大力量。

保险资金股权投资的优势与约束

作为稀缺的“耐心资本”，保险资金开展股权投资具有独特优势

保险资金具有规模大、期限长、可持续、收益要求适当且注重长期稳定收益回报等特点，是股权投资市场上稀缺的“长期资本”“耐心资本”。一是保险资金规模大。保险资金主要来源于保险保费，作为全球第二大保险市场，2023年中国新增保险保费收入5.12万亿元，行业总资产规模超过30万亿元，保险资金运用余额超过27万亿元。二是持续增长潜力足。2023年中国的保险深度为4.1%，保险密度为3635元/人，尚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与发达市场相比差距更大，预计未来仍可保持较快增长，可持续为股权投资贡献稳定资金来源。三是资金运用相对灵活。保险资金久期长，强调多资产、跨品种的大类资产配置，具有债权类、股权类、组合类、基金类、资产证券化等全谱系产品优势，可综合开展权益投资、固定收益投资、另类投资等，尤其是可以一定比例开展股权直接投资和对私募股权基金的投资，是独特的“长期资本”“耐心资本”。

近年来，监管政策积极引导保险资金等长期资金投资股权，保险资金投资直接股权及私募基金的规模持续快速上升，险资股权投资取得良好成效，从未上市公司股权的角度看，投资规模已约占当期保险资金运用余额比重的8%，按此比例预计未来5年保险资金新增股权可投资资金规模还可超万亿元，充分发挥好保险资金股权投资的独特优势，将可为实体经济发展提供更加强有力的金融支撑。

基于负债属性约束，保险资金股权投资须坚持守正创新

作为资产管理行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保险资金的投资运用受到严格的金融监管，也由于其资金独特的负债属性，面临着诸多方面的约束。

一是监管法规约束，划定了保险资金投资的合规底线。保险资金投资须遵循严格的监管政策，随着监管政策体系的逐步改革完善而稳步发展，监管政策从投资主体、投资品种、投资能力、投资产品、投资行为多维度对保险资金运用提出明确要求，限定了保险资金对各类资产的投资比例，要求投资标的须满足相应的条件和标准等。

二是资产负债匹配约束，构筑了保险资金投资的根本框架。保险资金投资是负债驱动的投资，强调资产与负债在久期、成本收益和现金流等方面的匹配，以满足未来偿付的需要，防范相关风险。久期匹配上，保险资金投资要维持资产端和负债端现金流在期限结构上相对匹配，以控制和管理期限错配带来的不利影响；成本收益匹配上，保险资金投资资产的收益要能够覆盖负债成本，具备一定的持续盈利能力，防范利差损风险；现金流匹配上，保险资金投资要在中短期内能够获得充足资金以支付到期债务或履行其他支付义务，防范流动性风险。偿二代体系对保险资金投资的资负匹配提出了明确的量化指标标准和约束要求，并将偿付能力与保险公司业务开展相挂钩。

三是投资能力约束，构建了保险资金投资的能力边界。保险公司和保险资管公司作为专业的金融机构，开展保险资金投资须持牌经营，构建专业化的投资体系，具备机构化、专业化、市场化、数字化能力，并采取与其属性适配的投资理念和投资策略。

鉴于这些约束，保险资金股权投资必须坚持守正创新的原则。守正意味着严格遵守监管法规，确保资产负债的有效匹配，立足自身资金特性，坚持服务保险主业，服务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创新则要求保险资管机构根据股权投资的特点和需求，持续深化投资理念，不断创新投资模式，精准探寻匹配保险资金的方向和路径，提供更为多元化、专业化的金融产品和服务，以有效发挥保险资金股权投资的独特效能。

保险资金股权投资的三大核心理念

基于资金属性特点，保险资金的投资运用始终遵循长期投资、价值投资和稳健投资三大核心理念，在股权投资上，更须深化对于三大理念的内涵和理解。

坚持长期投资理念，致力于跨越四个周期

长期投资是保险资金投资的重要特点。保险资金具有长久期属性，与股权投资的长周期特性相契合，能够立足长周期视角，提供持续稳定的资金支持。

保险资金的长期投资致力于四个维度的跨越。一是跨越产品生命周期。产品的生命周期从研发到产品，从产品到商品，从商品到商业化和扩大再生产，从第一增长曲线到第二增长曲线，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保险资金须立足创新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跨越产品的各个阶段，与其同担风险，共享收益。二是跨越行业供需周期。周期是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多数行业都具有供需匹配波动带来的周期性波动。保险资金须立足长远，深刻理解行业发展规律，做穿越行业周期和价格波动的投资，并在把握行业周期性的基础上，开展逆周期投资。三是跨越企业发展周期。企业自身发展会随着规模的变化、价格的波动、核心人员的更迭、技术的进步表现出一定的周期性。四是跨越外部环境周期，包括地缘政治周期、资本市场周期等。保险资金作为专业机构和财务投资者，须立足企业长期发展，和股东、管理层一起，更好地把握企业发展的特点和规律，长期陪伴企业成长，助推实现价值提升。

不过，保险资金的长期投资还须关注三个维度的问题。一是顺周期投资和逆周期投资的问题。多数投资者惯于做顺周期的投资，过度关注企业良好的过往财务表现，而忽略了产品价格的周期性和对企业未来持续成长的评估。保险资金作为长期投资者要敢于在强周期、价格波动大的行业采取逆周期投资，助力企业低谷扩产、扩大市场份额，以在行业回暖时获得超额利润。二是企业内部治理和管理的问题。这从短期看可能是风险，但从长期看或许是机会，企业价值提升正来自问题的解决。保险资金的长期投资可给予企业调整的时间，助力企业通过管理改进实现价值提升。三是企业上市不确定性的问题。对于企业股权投资而言，上市是退出渠道之一，有其不确定性。保险资金作为长期投资者，要以企业内在价值，而不是以企业上市的可行性作为基础决策依据，短期的上市困难或是长期投资者的机遇，为并购重组提供了更多的机会。

坚持价值投资理念，注重企业内在发展潜力

价值投资是保险资金投资的本质要求。价值投资意味着保险资金更注重企业的内在价值和长期发展潜力，这在股权投资领域尤为关键。

保险资金的价值投资核心是做以企业内在价值和客户获得价值为中心的投资。投资的价值来自企业的内在价值，企业的内在价值来自客户获得的价值，客户获得的价值来自于需求的满足表现为支付价格的意愿。因此，价值投资须聚焦关注企业提供的产品和服务是否能够真正满足客户真实需求。科技创新领域具有较高的专业性和技术门槛，保险资金作为专业的机构投资者，须深入探究企业的核心技术、创新能力、市场前景和管理团队等关键因素，评估其潜在的价值创造能力，而非受到短期因素影响，通过挖掘真正具有创新性和竞争优势的企业，实现发现价值、创造价值，推动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同时获得合理回报。

保险资金的价值投资须避免三个误区。一是价值投资不是估值投资。不能将估值增长等同于企业价值增长，估值增长过快可能导致企业后续融资受阻。二是价值投资不是Pre-IPO投资。不能以上市为主要或唯一目标，而应关注企业的内在价值。三是价值投资不是投机。股权投资应关注企业产品和服务的价值，作为股东共同提升企业价值，而不是单纯关注从股份买卖差价中获利。

坚持稳健投资理念，重点防范投资下行风险

稳健投资是保险资金投资的基本原则之一。负债属性使得保险资金高度关注资金的安全性。在股权投资时，这一理念体现在对下行风险的严格把控和投资组合的平衡配置上。

保险资金的稳健投资须重点关注和控制好投资的下行风险。控制措施主要来自着力挖掘具备健康的财务和经营现金流、卓越的管理、强大的再融资能力以及长期可持续增长的企业。其中，强大的再融资能力来自投资者的共识，在国有资本越来越活跃、越来越重要的背景下，优先关注投资的功能性更易获得共识；长期可持续的增长来自对市场需求的持续满足以及产品和服务的持续竞争力，来自持续的竞争壁垒，来自能够为客户排忧解难的独特能力。同时，保险资金也须通过多元化的投资策略分散投资风险，统筹平衡投资风险与收益。

保险资金的稳健投资须关注企业的三个潜在风险。一是高增长破产。如果企业高增长但现金流持续为负，出现增长越快、资金流失越快的情形，将可能导致成长性破产。二是高估值破产。如企业过往融资估值过高，可能导致后续融资无法完成，出现尽管企业研发进展顺利，但是高估值导致企业失去再融资能力的账面亏损与破产。三是不可持续的增长。若企业的增长仅来自行业的周期性，缺乏自身的壁垒，那价格波动既是增长的来源，也是增长的极限，增长的可持续性也将存疑。

保险资金股权投资支持新质生产力的五大关键范式

在上述理念指导下，保险资金开展股权投资可总结为五大关键范式，形成有效的实践路径。

范式一：规模化投资，服务大项目的大额融资需求

保险资金具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规模优势，可与股权投资领域的重资产、重资本、重资金投入的大项目的大额融资需求相匹配。此类大项目在实体产业领域占据重要地位，如大型的科研基础设施建设、高端制造设备的购置等，是产业创新发展的基础保障。保险资金的大规模注入将能有效填补资金缺口，促进项目顺利启动和实施，推动逆周期投资产生跨周期效果。

范式二：长期性投资，支持企业创新与成长

企业创新通常需要较长的研发周期和市场培育期才能实现盈利和价值增长，企业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经营管理方面的问题往往也需要较长时间和较多资金来解决。保险资金的长期性使其能够与长期成长性企业、转型和困境企业等高度契合，对于短期内难以快速盈利的企业或项目，可通过长期投入和耐心陪伴，助力其释放巨大潜力，实现价值提升。

范式三：多元化投资，平衡投资风险与收益

根据项目特点和风险状况，保险资金可灵活选择投资方式和策略。既可以通过直接股权投资分享企业成长收益，也可以进行债权投资获取固定现金流；可以直接投资参与项目管理和决策，也可以通过基金分散投资降低风险；可以进行夹层投资、优先级投资降低风险，争取优先保障，也可以采用ABS等资产证券化方式丰富投资渠道。多元化投资策略将有助保险资金降低风险敞口，实现风险与收益的平衡，更好地满足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多元化资金需求。

范式四：ESG投资，与可持续发展企业共进

可持续发展是当前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趋势，保险资金股权投资须着重支持具有可持续发展理念的企业。这些企业不仅关注经济效益，还在环境保护、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方面表现出色，这意味着它们具有更长远的发展眼光、更强的风险管理能力、更佳的创新能力和长期发展潜力，在市场竞争中更具优势。通过投资ESG（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即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表现良好的企业，保险资金将在获得良好的财务回报的同时，为推动社会可持续发展做出积极贡献，实现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

范式五：协同投资，构建“保险—投资—产业”循环

在为企业提供股权资金的基础上，保险资金还可充分发挥保险端的协同优势，推进投保协同投资，构建“保险-投资-产业”良性循环，依托保险端的风险管理经验和数据资源，协力为企业定制风险保障方案，助力企业有效降低科技创新发展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各种不确定性和风险，如技术研发风险、市场风险、知识产权风险等，为企业发展保驾护航。

总之，保险资金股权投资是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重要举措，对支持新质生产力发展，助力传统产业升级、新兴产业壮大、未来产业培育具有重要意义，须遵循科学的理念和范式，不断创新实践，以更好发挥自身优势为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注入更强动力、做出更大贡献。

（万谊青为人保资本保险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裁，中国保险资产管理业协会股权投资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责任编辑/王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