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建设面向未来的全球财富管理中心

香港是亚洲重要的国际金融中心，具有层次丰富、数量庞大的金融与专业服务机构，各类人才数量众多，拥有完整的财富管理系统。香港政务、法务、税务环境友好，营商环境优越，具有高度市场化与国际化的金融体系，可为我国及各国机构和个人提供丰富的投资产品、全面的专业服务及完善的风险管理，成为跨境资产管理与财富管理的高效平台。建设全球财富管理中心，汇聚世界各国资本，将为香港金融业发展带来“源头活水”，进一步夯实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

根据香港证监会数据，截至2023年底，香港私人财富管理行业的资产管理规模为9.02万亿港元（约合8.20万亿元人民币），较上年末增长1%。2023年资金净流入达3410亿港元（约合3101亿元人民币）。作为中国与世界的“超级联系人”，香港财富管理业在巩固既有优势的基础上，应主动对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和“一带一路”倡议，抓住推进金融双向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的时代机遇，在“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中建设面向未来的全球财富管理中心。

香港建设全球财富管理中心的优势与机遇

新政策开启发展新篇章，“一国两制”蕴含无限机遇

财富管理行业高质量发展离不开完善的营商环境和制度体系。《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发挥“一国两制”制度优势，巩固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在“一国两制”赋能香港高质量发展的背景下，区别于内地的政策组合拳为香港财富管理行业带来了巨大的发展优势，进一步提升了香港作为国际资产管理中心和财富管理中心的地位。在财富管理规模稳健增长的背景下，香港特区政府保持对发展需求的快速回应，推进立法改革和制度创新，有利于确保国际竞争力。例如，为增强香港作为全球财富管理中心和家族办公室枢纽的竞争力，特区政府2023年3月举办的“裕泽香江”高峰论坛上首次发表了《有关香港发展家族办公室业务的政策宣言》，提出八项具体措施，从税收、人才、艺术品、公益慈善、专业团队等多方面提供大力度政策支持。此外，特区政府2024—2025年财政预算案宣布，将延长“开放式基金型公司及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资助计划”，以及进一步优化家族办公室基金等的优惠税制，大大提升了香港作为全球家族办公室枢纽的吸引力。

完备监管保障金融稳定安全，跨境合作为互联互通提供便利

科学高效的金融监管是财富管理市场公平、有效、竞争、透明发展的前提，是行业健康生态的重要力量。香港监管体系完善，操作流程规范。香港金融体系具备较强韧性，成功抵御多次金融危机的冲击。香港银行业保持了资本的充裕性和流动性，主要银行流动性覆盖率超过150%，远高于国际标准。香港联系汇率制度自1983年开始实施，经历数次经济周期的重大考验依然行之有效，成为维持香港货币及金融稳定的基石。

内地与香港金融管理部门跨境监管合作近年来取得积极成效，进一步推动互联互通。2014年以来，“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跨境理财通”“ETF通”等内地与香港互联互通机制，为香港金融市场繁荣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持。

与内地经济联系紧密，塑造“投资中国”的核心竞争力

与其他全球财富管理中心相比，香港在获取中国投资机会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截至2023年底，内地赴港上市公司共1447家，占香港交易所上市公司数的55%；市值达23.7万亿港元，占香港交易所上市公司总市值的76%。“沪港通”“深港通”“债券通”“ETF通”等为国际投资者投资中国资产提供了便利途径。2023年5月，内地与香港利率互换市场互联互通合作（“互换通”）正式上线，进一步丰富了投资和风险管理工具。特区政府2024—2025年财政预算案宣布，将积极推动引入股票大宗交易、将人民币柜台纳入港股通、将房地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纳入互联互通。

香港是全球最大的离岸人民币结算中心。中国人民银行《2023年人民币国际化报告》显示，2022年内地与香港的人民币跨境收付金额占同期人民币跨境收付总额的50.3%，占比最高，远超排名第二至第四位的新加坡（10.3%）、英国（5.9%）和中国澳门（4.0%）。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2023年发布数据显示，香港处理全球超过70%的离岸人民币结算业务。香港作为全球最大离岸人民币业务中心的定位持续增强。

庞大、高效、专业的金融人才塑造行业发展基石

人才在财富管理行业发展中发挥着基石作用，人才供给的质量与水平决定香港财富管理行业的发展高度。香港在财富管理、金融投资、税务法律等不同专业领域的人才丰富。香港拥有超过4.2万名资产和财富管理业务从业人员，超过4.5万名注册会计师，超过1.3万名律师。高质量、大基数的人才供给与专业服务商为财富管理行业发展提供了坚实基础。

香港金融服务素以专业、守法、高效、国际化等特征广受认可。在筹划大型及跨境项目、解决商业纠纷等领域，各领域专业人才能够提供高质量的专业服务，运用多语种沟通。包括银行服务、基金管理、财务会计、法律支持、税务咨询等在内的专业服务，成为香港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强大后盾。

持续推进金融科技赋能，为香港财富管理发展注入活力

金融科技是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必经之路。香港顺应发展潮流，不断尝试布局金融科技领域，特别在虚拟资产、科创企业、监管科技等方面。

2022年10月，特区政府发布《有关香港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明确了对于虚拟资产的支持态度以及成为Web3中心的决心。此后，香港先后设立Web3 Hub、Web 3.0协会、Web 3.0发展专责小组，并推出“虚拟资产交易所”牌照制度。2023年3月，港交所推出特专科技上市新规，大力支持科技创新产业企业融资。2023年8月，香港金融管理局公布新“金融科技推广计划”，将通过一系列的活动及措施来推动金融服务业应用金融科技。

香港建设全球财富管理中心的问题与挑战

财富管理互联互通依然受限

“一国两制”为香港与内地的互联互通提供了广阔的探索空间。然而，当前香港尚未发挥出明显有别于其他国外金融中心的“制度红利”。例如，受制于银行家跨境执业的限制，香港未能充分发挥“一国两制”赋予的“国内-境外”独特制度优势，近几年来更因面临“两不靠”困境而在与其他国际金融中心的激烈竞争中处于相对守势。以粤港澳大湾区跨境理财通（简称“跨境理财通”）为例，在现有监管框架下，香港银行专业人员不能为身处内地的客户提供远程投资咨询服务。由于金融资产较实物资产更为复杂，很多内地客户难以透彻掌握香港投资产品特点及与自身需求的匹配程度，导致“跨境理财通”的使用情况受限。

离岸人民币市场优势有待强化

香港是全球排名前列的新股上市融资地。近年来，香港证券市场持续推进机制改革，取得了显著效果，但存在持续改善空间。比如，目前香港主板市场对赴港上市的企业限制较美国更多，周期更长，对于创新模式接受度有待进一步提升，在吸引更多新兴产业企业赴港融资方面仍须继续加强。

香港是国际投资者投资中国内地市场的重要窗口。不过，目前香港市场人民币资产产品种类、数量、流动性仍然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尽管港交所交易的人民币产品在不断丰富，涵盖股票、房地产信托基金、交易所买卖基金及债权，但整体来看数目还相对较少，流动性相对较低。

专才培育与引进存在改善空间

香港具备人才优势，但考虑到财富管理行业发展速度之快，叠加近年来全球各国对财富管理优质专业人才的吸引与争夺，香港须在引才育才、生活成本、培养体系等层面持续完善，不断提升行业专才供给能力。香港高校全球排名领先、教育水平优异，但目前仅有香港大学一所学校开设了财富管理本科专业，而且招生数量少，难以满足财富管理行业对多层次人才的巨大需求缺口。根据瑞士宝盛发布的《2023年全球财富及高端生活报告》，自2010年以来，香港连续14年位居全球最难负担城市之首，房地产价格维持全球第二高。高昂的生活成本为世界各地的年轻专业人才赴港、留港工作发展造成了极大障碍。

财富管理数字化技术落地速度慢

尽管香港地区的金融科技在数字货币、金融监管等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但在财富管理行业仍存在数字化应用慢、落地难等问题。以同样致力于将自身打造成为全球财富管理中心的新加坡为例，新加坡自2016年推出《新加坡金融科技沙盒监管指导方针》，规定在没有预先征求新加坡金融管理局的许可下，只要金融机构进行了尽职调查，且不违反法律和监管要求，就可以推出新的金融产品及服务。新加坡金融管理局鼓励进行金融科技测试，以促进创新。任何金融机构或公司均可以申请进入监管沙盒，在一定的时间和空间内对创新的金融服务进行测试，旨在向智能金融中心转型。新加坡在数字金融领域展现出强大的转型决心与行动力，吸引金融科技前沿技术和数字资产入坡。推动数字化转型，香港地区需要更大的政策灵活度与转型决心。

香港建设全球财富管理中心的战略方向

“背靠祖国、联通世界”是香港的独特优势。香港财富管理行业的增长机遇深深植根于国家发展需求之中。作为国家对外开放新格局的关键窗口，香港财富管理行业应致力于寻求与国家“双循环”和高质量发展的协同点，在探索创新、扩大开放的同时做好金融风险防控。具体而言，香港可从以下“五个中心”出发建设财富管理中心。

建设“财富与资本中心”，成为中外财富充分涌流的汇集地

香港资金自由流动受《基本法》保障，营商环境优越，税收政策友好。在新时代机遇下，香港立足于“一国两制”基本方针政策，受益于资本自由流动的独特优势，有望成为联通内地与海外财富及资本的“超级联系人”。未来应持续加强对世界各国、各类财富管理及相关机构进行精准招商引资，比如国家主权财富基金、养老基金、私人银行、家族办公室、大学捐赠基金、公益慈善基金等，推动内地进一步放宽养老金、保险资金等长期资本投资香港市场的渠道、额度和产品类型，以更积极的作为塑造全球财富与资本的汇聚点。

香港过去取得的长足发展主要依赖于其在联系中国与世界方面发挥的重要平台作用。因此，巩固和提升香港国际金融中心地位的关键在于增强自身的窗口及平台地位。例如，对外依托参与共建“一带一路”，积极引入中东、东南亚等地区资本。中国和中东的贸易形势处于近年来最好水平，贸易更加互补，中东资金对中国市场兴趣与日俱增。香港应抓住机遇拓宽资本来源，重点联动迪拜国际金融中心、沙特证券交易所等，探讨建立全面多样的资本市场互联互通机制，助力跨市场投资。对内依托粤港澳大湾区，探索更大范围的互联互通，以高水平的财富管理与金融服务满足内地与香港居民财富管理需求，同时以内地资金流入改善香港市场流动性。

建设“资产中心”，打造无可替代的全球人民币资产枢纽

强化人民币资产的中心地位是香港更好地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的关键举措之一，也是香港发挥核心优势的重要抓手。国家高质量发展机遇对国际投资者具有显著吸引力，大量海外资金在香港长期部署，借助互联互通机制进入内地资本市场。在“一国两制”制度安排下，香港有优势成为国内大循环的“参与者”和国际循环的“推进者”。建设人民币资产平台，既符合国家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深化对外开放的大政方针，也是香港财富管理打造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抓手。

香港作为全球最大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和中国金融市场与全球联通的桥梁，发展潜力巨大。建议香港打造人民币“离岸生态系统”，助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提供更多以人民币计价的投资渠道和金融工具，推动离岸市场人民币产品发展：丰富人民币资产风险管理工具，完善离岸市场人民币金融基础建设，运用本币互换及清算行等机制安排提升离岸人民币市场流动性和中长期资金的可获得性，为内地市场主体赴港发行绿色债券等人民币债券产品开设便捷通道等。

建设“科技中心”，成为金融科技与数字化转型的前沿阵地

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提出香港要大力发展创新及科技事业，加强培育新兴产业。2021年10月，特区政府发布《北部都会区发展策略》，提出要促进港深合作，携手深圳打造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形成“南金融、北创科”的新发展格局。以上重要举措将有力助推实现香港产业转型升级，促进区域协作，推动香港融入国家发展大局。科技基因的增强同样能够赋能财富管理，在客户触达、画像定位、规划配置、交易执行等环节实现降本增效、管控风险、提升体验，形成发展新机遇。在面向未来的全球财富管理中心建设过程中，香港应着力关注金融科技行业尤其是财富管理机构数字化转型这一重大方向，提升金融科技监管能力和监管效率，加大政策引导力度，助力在港金融机构完成数字化转型，从而切实增强香港财富管理机构的国际竞争力；积极参与央行数字货币的研究与建设，着重发展有市场nvXI7xkZmAbUU0eeo9N2aQ==前景的新兴业态；创新与风险管理并举，继续推进与内地金融科技创新监管工具的对接工作，为跨境金融科技合作提供制度性支持。

建设“人才中心”，成为国内外高层次人才流动的聚集地

财富管理是“以人为本”的高端服务业。香港教育资源优越，高等学府众多，同时广泛吸纳世界各国、各类的专业人才，具有发展财富管理行业的人才基础。《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中提出粤港澳大湾区要“打造教育和人才高地”，推动教育合作发展，“支持大湾区建设国际教育示范区”。在教育合作的同时，还须积极推动大湾区内的引才计划。除“优才”“专才”“高才通”等现有计划外，具有极大发展空间的北部都会区有能力承载更大范围的人才引进计划。

香港已有7所高校在内地（全部位于大湾区）开设或明确筹划分校，建议推动香港高校内地分校开设财富管理专业或课程，培养内地高潜人才投入到香港财富管理行业之中。建议出台更友好、更便利的赴港居留政策。比如为香港高校内地分校财富管理专业毕业生开设“非本地毕业生留港/回港就业安排”绿色通道，毕业后享有一年IANG（Immigration Arrangements for Non-local Graduates）签证，无须单独申请即可直接赴港参加工作。

建设“风险管理中心”，成为“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风险管理的集散地

当前世界面临多重风险和不确定性，大国博弈、局部冲突频仍，金融市场价格波动、跨境资本流动冲击等风险无处不在，风险种类也在随着金融创新而不断增加。香港作为国家对外开放的重要窗口和桥梁，应当成为各类财富主体进行风险管理的重要集散地。香港应不断加强宏观审慎管理、形成前瞻式监管，持续建设金融衍生品市场，为国内外投资者提供丰富的风险管理工具。

未来，围绕国家金融开放的大趋势，香港应在协助国家有序开放资本市场、促进金融安全等方面发挥更大作用。香港应当持续加强与内地金融监管部门的联络沟通机制，强化交流合作；建设反洗钱、反避税、反恐怖融资等信息交换机制，打击跨境非法金融活动；借鉴国际先进经验，以审慎准则创新创设风险管理工具及可交易金融产品，满足各类投资者不同的风险管理需求；为多样化的互联互通机制做好风险管理，加强资金闭环管理，在风险可控前提下不断拓宽“通”的范围、加深“通”的力度。

（高皓为清华大学公益慈善研究院副院长、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全球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许嫘为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全球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助理、研究专员。责任编辑/吴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