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龟兹石窟的代表,克孜尔石窟壁画融合了东西方艺术特色,色彩更是具有独特的民族性与地域性,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具有极高的艺术美感。克孜尔壁画色彩体现出鲜明的西域特色,即便经过了数千年时间的洗礼,石窟内的壁画色彩依然保持高纯度,呈现出一种明丽、清冷的风格,这种风格也称作“龟兹风”,其色彩语言作为克孜尔壁画视觉艺术中最直观、最感性的因素,充分体现出独特的艺术特色与审美情趣,因此研究克孜尔壁画的色彩语言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克孜尔石窟壁画;色彩语言;龟兹文化
中图分类号:J2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7357(2024)33-00-03
人类文化是在时间与空间的纵横交错中寻找历史与现代的结合点,克孜尔石窟壁画是龟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艺术观念、艺术技巧、艺术风格均受龟兹地区本土文化的影响,体现出浓郁的地方风格。虽然克孜尔石窟壁画在历史的沧桑巨变中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但是遗存至今的壁画仍然绚丽多彩,我们可以从遗存的壁画中辨认壁画的原始色彩结构,研究在不同时间段画工的技艺,探究克孜尔壁画的色彩艺术内涵。
一、克孜尔壁画的艺术地位与成就
龟兹曾是整个西域文化最为繁荣的地区,中亚和中原地区在此地进行文化交流,而龟兹克孜尔石窟是我国目前发现修建最早的艺术石窟之一,其开凿时间早于敦煌石窟两百年,并且克孜尔石窟无论是数量、壁画的面积还是雕塑的精美程度,均可媲美敦煌石窟,是现今天山地区石窟遗迹中开凿规模最大、地域特征最为鲜明、保存最完整的石窟群。克孜尔石窟又被称为赫色尔石窟,陆续建造时间横跨几个世纪,自然区域总长约3公里,克孜尔石窟是龟兹石窟艺术的代表[1]。龟兹位于丝绸之路北端,中亚与中原地区的经济贸易、文化交流均汇合于此,因此龟兹地区以其天然的地理优势接纳了多元化的外来文化,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元素融入本土后,形成了别具一格的龟兹文化,而克孜尔壁画本身风格多元素的出现反映了历史的繁荣以及丝绸之路上迁徙的人们留下的艺术痕迹。克孜尔石窟现如今的艺术成就离不开龟兹深厚的文化背景及历史背景,其最重要的艺术成就就是将泥塑与壁画相结合,泥塑与彩绘的结合甚至对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的壁画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克孜尔石窟早期壁画绘制于西汉时期,该时期的壁画无论是造型风格还是设色风格,都体现出朴实、粗放的特点,人物造型多为上半身赤裸,画面以冷色调为主,多采用青金石、石青、石绿等颜色,线条粗犷,用色大胆。克孜尔壁画自有独特的造型方式,即窟顶正中间绘制天像图,两侧绘制石青、石绿、白色、赭石为主的菱形排列的四方连续菱形格,这种菱格画正是最具龟兹文化特色的艺术形象之一,菱格画色彩丰富,且蓝色、绿色、棕色、白色等多种颜色自然过渡,规律排列,故每个菱格可单独成画,尽管色彩绚烂,但丝毫不显杂乱。且克孜尔壁画中采用石青、石绿为主色的赋色形式,也为中原地区的色彩应用带来了深远的影响[2]。克孜尔壁画由于被绘制于石窟内,自然光线十分阴暗,为强化壁画的色彩效果及艺术感染力,画师在选择颜料时会更倾向于艳丽的矿物颜色,以弥补石窟内光线不足的问题,强化壁画的视觉冲击力。克孜尔壁画的人物设定比较夸张,物体设色则凸显出一种反自然主义的特征;采用大面积矿物色与石窟墙体形成对比,以获得鲜明突出的色彩效果。经过数个世纪的发展,克孜尔壁画的设定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表现风格,虽然其色彩种类相对单一,但是色彩纯度极高,且多种鲜艳的色彩在画面中组合,使得画面极具“装饰性”。
二、克孜尔壁画色彩结构分析
(一)色相对比
不同的色彩组合通过色相对比,能够产生更好的视觉效果,如红与绿并置时,红色更红,绿色更绿,能够使观众的视觉心理产生不同程度的律动。克孜尔壁画的用色十分大胆,主要基色包括蓝、绿、红、黑、白,而这几种基色能够重组出二十余种色彩,因此画面色彩丰富且鲜艳。蓝、绿、红、黑、白这几种基色可派生出不同色阶的色彩,如灰蓝、灰绿、灰褐等,通过微妙的色阶差异营造出一种肃穆的画面效果。克孜尔大多壁画都是冷色调,画面中应用了大量的蓝色,由研究文献可知,这种蓝色由青金石的宝石原料制成,青金石产于阿富汗,这种颜色“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若众星丽于天也”,正是青金石的蓝色使得克孜尔壁画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虽然克孜尔壁画采用了大量的石绿、石青、普蓝、紫灰等冷色,但是红色的应用却起到冷暖对比的作用,克孜尔壁画多采用沉稳的土红色,整体色彩给人一种大气、饱满且壮观的感觉。比如,色块区域间对比交结处采用土红线勾勒分割,有些画面采用了粉绿色的飘带,或者人物的发式采用深红色,还有大面积深红色色块图案,这些均体现出古代画师高超的技艺及敏锐的色彩感,所以即使在千年之后的今天,克孜尔壁画的色彩也显得现代石感十足[3]。
(二)补色对比
补色是人视觉心理的反映,如我们凝视红色几秒钟后再立刻观看白色,眼睛看到的会是蓝绿色而非白色,这是因为蓝绿色是红色的补色,颜色彼此之间互相区分、互补,组合成统一的整体色彩结构,补色关系可以形成一种色彩张力,使观众获得视觉心理的满足。补色的色彩张力并非由画师以主观意识制造出来的。克孜尔壁画中各种高纯度色彩对比正是补色形成的色彩结构关系的体现,如红与绿的对比,或者黄与紫的对比;虽然历经千年,壁画中有些部分受到氧化的影响,褪色后的色彩对比无法重现当时的风采,但是氧化所形成的大面积黑白对比中,黑色中的暖黄红隐约可见,白灰色中也有紫灰色渗透,这种补色对比反而呈现出一种含蓄的美。
克孜尔壁画的补色对比手法不同,有些仅减弱补色关系其中一方的色块;或者降低对立一方的色彩纯度,强化另外一方的纯度;或者同时减弱补色关系中双方的对立等。补色对比进一步加强了视觉刺激,营造了活跃的色块对比氛围,两种色彩既互相分离又互相连接,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关系。有些颜色含有共同成分,如黄色既存在于绿色中,又存在于橙色中,红色则存在于紫红和紫蓝色中,而颜色中含有的共同成分越多,颜色区分就越不明显,反之亦然;颜色中的共同成分在色彩组合后实现了互相对立色彩的联系,这就是重置的补色关系。
克孜尔壁画中就在不同的色彩层次中展开补色对比,这种补色对比既是颜色本身的色彩属性,又包含不同颜色的掺和,故明度之间的补色对比被削减,反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补色对比。227号石窟就包含了一幅幅连接组合的补色画面,色块形状不同、面积不同、应用于不同的色彩运动区域,色线之间按照特定的秩序分割、组合,形成了动与静、曲与直的对应力度。而176号石窟两侧的甬道以白色块为底色,并铺设大面积黑色块图形,形成了克孜尔壁画特有的补色对比结构[4]。
(三)明度对比
明度对比是所有色彩对比的基础,在很多情况下明度决定了色彩结构的明快、鲜明、低沉或浑厚。将不同色相的不同色块置于同一黑色平面中,如将红、橙、黄、绿、青、蓝、紫几种颜色置于同一黑色平面中,七中颜色中黄色明度更高,视觉心理上更加靠前;紫色明度最低,则视觉心理上更加靠后;反之将七种颜色置于同一白色平面,则黄色明度最低,紫色明度最高。由此可见,背景色与明度相近的色彩有吸收作用,与明度相反的色彩则有推动作用[5]。如图1所示的克孜尔38窟舍利塔。
克孜尔38窟舍利塔就是深色背景,其中明度高的色彩视觉更靠前,这就是利用色彩在同一平面中的明度对比关系构建出丰富的空间效果。在所有色彩中,白色明度最高,与之对应的黑色则明度最低,因此黑白两色的明度对比最为显著,而强烈的黑白对比可以使观众产生特殊的视觉感受,提高了色彩的表现能力。白色与黑色之间有一个连续的、深浅渐变的灰色色阶,在克孜尔97窟壁画中,在时间与材料的影响下,人物色彩变成了暖灰白色,包括冷紫灰色的人体、灰色块组成的人物,暖灰白色、冷紫灰色、灰色块明度不同却体现出丰富的层次变化。飘带的色彩虽然已经脱落为白色,但是镶嵌在暖灰白色的人体中,反而增添了明快、恬静的氛围。不同色块之间、不同色彩区域之间的明暗对比,再加之大面积的色彩板块,反而形成了一种明度不同的平衡拉力关系,达到一种运动中的平衡构造。如14窟中的孔雀采用明亮的粉绿,背景中的动物、风景则采用了不同深暗冷暖的色相,飞鸟、树林明度接近,通过低沉、浑厚的大色彩板块将虚幻的须弥山表现出来。其实克孜尔壁画的布局多为对称的组合联系,其内部构造包括前室、四壁、中心柱、甬道、顶部等,左右对称的一排排菱形格交错展开,升至窟顶中间,整个窟顶拱形壁画形成了不同样式的色彩连续对比。观众观看洞窟四周壁画时,色块与色块的连接形成了色彩的连续对比。其实即使石窟光线好的情况下,观众也无法看到壁画的全貌,因此观众的视觉一直在不断变换的画面下进行调整,形成了色彩的同时对比与连续对比[6]。
三、克孜尔壁画色彩观念的表达
克孜尔石窟从开凿到衰落,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这个过程中的各个时代都会对其色彩观念产生影响,因此克孜尔壁画有着自己独特的色彩观念表达。一方面,中原地区与中亚地区商业贸易、文化交流十分频繁,中原地区传统的五色观对克孜尔壁画的色彩语言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五行是中国古代人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行有五种与之对应的色彩,其中金曰从革,对应白色,木曰曲直,对应黄色,水曰润霞,对应青色,火曰炎上,对应赤色,土曰稼穑,对应黑色,但中原地区的五行色并非单纯的客观色彩,而是被赋予了极强的象征意义,如儒家就对五色进行了非常严谨的等级划分,正色为尊,间色为卑;秦汉后庶人仅能着白衣或布衣;唐朝则以颜色划分官服等级,上至统治阶段,下至民间百姓,都以五色观为审美标准,所以,色彩观念对中国的色彩艺术影响至深。中原地区与中亚地区频繁的贸易往来、文化交往,使得克孜尔壁画也深受中原地区传统五色观的影响,克孜尔壁画中以蓝、绿、红、黑、白为基色,再通过不同的搭配、调和衍变出丰富又有微妙变化的色彩。另一方面,外来文化与龟兹当地的民族色彩审美特征相融合,形成了色调清冷的龟兹风,其色彩观念也体现出本土民族色彩审美的表达。克孜尔位于我国新疆拜城地区的库车附近,群山环抱,多戈壁和荒漠,绿色植被稀少,这样的自然环境使得人们视觉上以土黄等暖色为主,克孜尔壁画创作中画师采用的石青、石绿等冷色调,则是为了满足人们在视觉上的色彩审美平衡。维吾尔族的传统艺术中也常见蓝绿、红白等颜色以对比的状态呈现出来,他们更偏爱高纯度的色彩,因为高纯度、强对比的色彩使人在视觉上有跳跃感,更有朝气;而克孜尔壁画中以青金石为主的蓝色,恰恰又是本土民族沉稳、内敛、充满包容性的色彩审美的体现[7]。
四、结束语
克孜尔石窟是龟兹地区现存规模最大的石窟群,也是我国古老石窟艺术的发源地,石窟中的壁画不仅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而且具有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克孜尔石窟从开凿到衰落历经了数个世纪,克孜尔壁画也在历史的沧桑巨变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特有的风格,其色彩纯度高、对比鲜明,使得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克孜尔壁画的色彩语言是其艺术价值的重要体验,加强对克孜尔壁画色彩语言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对当地的艺术特色有更深入的了解,还能够为我们的绘画学习提供参考与启示。当然,后人对克孜尔壁画的研究是动态的、多元的,克孜尔壁画的色彩、搭配有着极高的艺术研究价值,其色彩语言与造型、审美等其他因素有着密切相关性,这些都亟待我们后续的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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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邱云(1991-),女,新疆昌吉人,博士在读,从事壁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