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召:我只不过是十万分之一

2024-12-06 00:00:00王文华
科学大众(中学) 2024年11期

“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周光召院士,因病于2024年8月17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5岁。

周光召是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粒子物理学家。20世纪60年代初,周光召开始核武器的理论研究工作,领导并参与了爆炸物理、辐射流体力学、高温高压物理、二维流体力学、中子物理等多个领域的研究工作,取得了许多重要成果。1961年,周光召仔细检查了原子弹研制过程中的9次计算结果,认为计算没有问题,并开始着手推翻苏联数据的可靠性。最后,他巧用“最大功原理”,从理论上证明了苏联专家提供的数据有误,从而支持了我们自己的计算结果,取得了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理论设计的重大进展。

在太空中,有一颗编号为3462号的小行星被命名为“周光召星”。

战乱中的求学之路

1929年,一个秋风萧瑟的夜晚,周光召出生在湖南长沙一个颇有名气的桥梁和公路工程师家里。自幼,他便生长在国家风雨飘摇、抗战烽火连天的艰难时期,但这份时代的磨砺反而铸就了他不屈不挠的精神。10多岁时,他便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外出求学,寻找一条求生与奋发之路。他坚信:只要向前迈步,总会闯出一条路来。他要用知识报效祖国。

抗战时期的山城重庆有一所南开中学,周光召就在这里就读。南开中学是著名教育家张伯苓先生创办的一所中学,那里有优秀的教师和良好的学习环境。在老师的循循善诱下,在同学的切磋帮助下,周光召逐渐成熟了。

1947年,周光召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清华大学。他宛如一只辛勤的蜜蜂,在清华园这片知识的花丛中不停地飞舞,不知疲倦。每天,天刚蒙蒙亮,他只身在校园里大声地朗读着外文。星期天,他更是图书馆的常客,一坐就是一整天。1951年,周光召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又成为北京大学的研究生。他坚信:在知识的山峰上登得越高,眼前的景色就越壮阔。

曾经威震杜布纳

以优秀的成绩顺利通过研究生论文答辩后,周光召留校任教。两年之后,他被国家派往莫斯科郊区的杜布纳联合核子研究所做研究工作。

在杜布纳联合核子研究所里,中国、苏联、越南、朝鲜以及东欧国家的核物理学家们借助这里的一台大型加速器,从事原子核物理的研究。周光召带着年轻共和国的重托,带着对妻子和不满周岁女儿的眷恋之情,踏进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代表中国去的,要努力工作,不能给国家丢脸!”周光召暗暗地勉励自己。在异国的土地上,周光召加倍刻苦勤奋。他脑中盘旋着理论物理中各种各样的公式、假设、推算,他谦虚和蔼地与同行研讨、争论。他夤夜秉灯,奋笔疾书,迎来了一次又一次五彩缤纷的朝霞。

周光召凭着他的敏锐思维、科学判断、严格论证和扎实功底,4年里在国外学术刊物上发表了33篇论文,归国前后,又在国内杂志上发表了17篇论文,不少论文受到国际上的好评。一系列的卓越成就,为中国人赢得了荣誉,周光召也声名远扬,成为蜚声国际科学界的青年学者。在周光召离开苏联近10年之后,当有人提到他的名字时,苏联科学院的一位院士还大加赞扬:“呵,周光召,曾经威震杜布纳!”

“光自己有名,国家不行,到头来还是没有用处!”周光召并没有陶醉在个人的成功和国际物理学界的赞美声中。不久,一件大事猛烈地牵动了他那颗赤子之心,使他在远离祖国的杜布纳再也待不下去了。

年轻时的周光召

“我们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

1959年6月,赫鲁晓夫撤走苏联专家,使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工作陷入了困境。当杜布纳的中国专家组听到这个消息时,民族志气、爱国激情把他们的心同祖国人民的心紧紧地连在一起了。

周光召满怀激情地起草了一封联名信,寄往北京。信中写道:“作为新中国培养的科学家,我愿意放弃自己做了多年的基础理论研究,改行从事国家急需的工作任务。我们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高度浓缩的话语,蕴含着报效祖国的一腔热忱。

1961年5月,刚刚回到祖国的周光召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久别的妻子、女儿叙离别之情,就义无反顾地只身一人住到了二机部九院的单身宿舍里。从此以后,这位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青年物理学家便销声匿迹了。

周光召奉命来到二机部九院,担任了理论部第一副主任,负责原子弹的理论设计。如果把原子弹比作一条龙,那么,原子弹理论设计就是“龙头”。这项先行工作的好坏,关系到原子弹各项工程设计的成败。

在周光召回国前,彭桓武和邓稼先等人带领一些年轻人,就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理论计算做了大量工作,在爆炸力学、中子输运、核反应、中子物理、高温高压下物质的性质等一系列关键问题上取得了大量数据。当时,我国还没有大型计算机,他们用4台手摇计算机,反复计算了9次,仍不放心,有些数据判断不了。正当邓稼先等人急切地盼望技术上的援兵时,周光召突然从千里之外赶来,和大家并肩攻克难关。邓稼先等人对于他的到来喜出望外。

“在我的一生中有一段时间,有幸和我国最优秀的青年科学家在一起工作,在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大家的确是一心为国家的事业。”许多年以后,周光召回忆说。

“我只不过是十万分之一”

作为我国最优秀的青年队伍中的一员,周光召没有任何个人的考虑,他和邓稼先等人带领着一批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夜以继日地对核武器理论的各个领域全面展开了研究。他们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不分昼夜,也不分节假日。在他们的工作计划中,只有“星期七”,没有“星期天”。就是除夕晚上,大家也在一片爆竹声中加班加点地工作。

1974年,周光召(右二)同黄昆(左一)、邓稼先(左二)、黄宛(左三)、杨振宁(右一)游览北京颐和园时合影

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里,周光召他们就齐心协力地取得了许多具有应用价值的重要理论研究成果。这些成果,为弄清核武器内部的运动规律、为核武器的理论研究和设计奠定了基础,也为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成功,为中国第一颗氢弹的研制成功,为中国战略核武器的设计、定型以及核武器的预制研究和其他一系列科学实验,从理论方面提供了可靠的依据。

1964年秋天,千军万马在试验场上严阵以待,等待着那个庄严时刻的到来。试爆的前一天,忽然从前方传来提问:“空中如果突然来了中子射线怎么办?”

守在后方的周光召等人,根据提问又再次进行了计算。

“一定要一次爆炸成功,要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都估计进去。”计算结果又一次证明,成功的把握在99.9%以上。所有可能遇到的意外,他们都尽可能设想到了。最后,他们以十分有把握的语气向前方报告:“我们认为,我们的设计把握性是很高的,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小于0.1%,建议按时爆炸。”

第二天,中国西部轰然一声巨响,冉冉升起了蘑菇状烟云。从此以后,中国进入了世界核先进国家的行列。

谈起那些难以忘怀的岁月,周光召讲过这样一番话。他说:“制造原子弹,好比写一篇惊心动魄的文章。这文章是工人、解放军战士、工程和科学技术人员不下十万人谱写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十万分之一而已。”

周光召谦逊的比喻,发人深思,耐人寻味……

(责任编辑:白玉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