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回忆录

2024-12-03 00:00:00程维
诗歌月刊 2024年12期

前不久在浙江永康笔会上遇四川聂作平兄,话题就是从《诗歌报》开始。谈到当年在上面发诗,并配发彼此的照片,认识了名字和记住了诗,神交数十年,至今才见面,有蓦然回首的感觉,大好!

八九十年代的诗坛裹挟着一股狂飙突进的劲头,诗人年轻而亢奋,相对当下,恍若隔世。任何时期都没有最好,但那个被称为中国诗歌的“黄金年代”的年代尚可怀念。首先是年轻,有狂莽的激情和冲决的力量,有应和与回响。记得云南诗人陈衍强说:“当年在《诗刊》发一首诗比上天还难。”一首诗就可成名,北岛即是。

后来在北京开作代会,遇到《诗歌报》当时的主编严阵,个高、魁梧、声音厚重。他送我一本诗集《绽放的太阳》《诗歌报》的创办,严阵先生有首功。到蒋维扬接任主编时,刊物旗帜鲜明打出了青年性、探索性的办刊宗旨,一时成为诗歌青年向往的圣地。对推动中国诗歌现代化转型功不可没。

《诗歌报》是那时诗人个人成长史中不可忽略的部分,至少在我是这样。那个年代能在具有先锋性的《诗歌报》上发一首诗,都有莫大的光荣感,而且无疑会引起同行和读者注意,甚至紧接着你就会收到读者来信,这在今天几乎是神话,但当年就是诗歌产生神话的年代。而要上《诗歌报》的难度同样巨大。

《诗歌报》的巨大影响无疑是和“86大展”分不开。因为有对诗歌的激情,新生代的诗人们总觉得要发出别样的诗的声音。正好有魄力的《诗歌报》和《深圳青年报》提供了这个舞台。现在看这是个历史的机遇,也是一班诗歌的幸运号街车。搭上这班车的人在当时几乎一夜成名,尽管后来也有不少人被时间抛弃。

我是1989年在对开四版的《诗歌报》第一次发表诗作的,题为《曹植与七步诗》。那期报现在已不见了,所幸《诗歌月刊》编辑为我整理了一份我在《诗歌报》及《诗歌月刊》所发作品的目录。此诗发表后诗友们即奔走相告,仿佛上《诗歌报》是桩大事,尽管在此之前我已在国内诸多诗歌刊物《星星》《当代诗歌》《绿风》《诗林》《诗神》发表了大量作品,还获得当时文坛颇有影响的1985年度“广州文艺朝花奖”唯一的诗歌奖。但在大热的《诗歌报》发作品,似乎证实你已加入了诗歌的“现代”和“先锋”行列。那是一份真正的有着青春活力的诗歌报刊,那当然也是个活力四射的诗歌年代。

1990年,《诗歌报》改版为四方形开本的月刊,仍然广为欢迎。记得当年第6期我发了一首《无情剑》,诗中有“面对/四面如铁的围困.你的冷笑/在剑锋上牙齿般一闪一闪/令对手生寒/死色的恐怖,开始/震颤”这样的句子,产生不小的反响,至今有的朋友还能背诵。诗发表不久就收到浙江一位画家以此诗为内容画的一幅画。这些都成了八十年代的诗歌记忆的点点滴滴。1990年下半年《诗歌报》改为十六开杂志,其有个重点栏目“挑战者:第一千零一个”,出自北岛的诗句“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这恰好也是我八十年代中期在师大读书参与主编的一张诗报中的栏目名。我当时的代表作《与鲁迅先生的最近一次邂逅》也是发在《诗歌报》这个栏目。此后刊物封二有个诗人剪影,每期推出一位重点青年诗人,令读者当作偶像般追捧,应该说在当时国内还是很有开创性的。

此后我创作“纪实抒情诗”系列,也是在《诗歌报》头题“挑战者:第一千零一个”栏目隆重推出,作品有《挽歌:少校在闹市中死去》《作家班·欲望号街车》《火焰中的少女》等,都是百行以上的诗。记得九十年代后期《诗歌报月刊》当时有一个类似于《诗刊》“青春诗会”的“金秋诗会”活动,每年秋天将杂志所关注的青年诗人召集到一起研讨、采风,也颇有影响。《诗歌报月刊》曾邀请我参加,我因单位无法请假未去成,小有遗憾,不然与很多诗友早就见面了。

进入2000年后,我停止写诗十年,转向长篇小说,至2015年左右又写起诗来。这期间《诗歌月刊》一次发了我十几首诗和画作,使我惊喜,仿佛又有重返当年之感。值此纪念《诗歌报》创刊40周年之际,作为一个受到过《诗歌报》厚爱的作者,提笔回忆与之相伴相行的点滴,祝愿《诗歌月刊》永葆活力,诗歌金字塔般永久屹立。

程维,现居南昌。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作协第六届、第七届副主席、省诗委会主任,南昌文人书画院院长。著有诗集《妖娆罪》《他风景》,诗剧《霸王》《潇湘图》,散文集《南昌慢》《南昌记》《南昌人》《水墨青云谱》《画个人》,长篇小说《浮灯》《皇帝不在的秋天》《海昏:王的自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