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代出生在1950年代中期的人,年轻时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特别匮乏。对于我来说,写作可能是唯一能给予我自信的力量。1984年9月,《诗歌报》试刊,同年11月正式创刊。读到那些充满现代意识的诗歌,我大感震撼,受到强烈的召唤与鼓舞。当时,我已在文化站工作6年,并在《人民文学》《星星》《山花》《青年作家》《芳草》等刊物上发表过一些诗作。于是,我就开始踊跃地给《诗歌报》投稿,也从此开始与《诗歌报》结缘。
一
1989年5月27日至31日,《诗歌报》与浙江舟山市青年诗歌会在舟山联合举办“1989·中国东海诗会”。此次诗会的召集人是《诗歌报》的主办人蒋维扬和舟山市文联《海中洲》杂志的诗歌编辑虞国庆(笔名谷磬)。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我坐绿皮火车从绵阳到上海,再转车到达浙江宁波。27日上午,我到达宁波后,由于不熟悉去舟山的线路,就去《文学港》编辑部找到青年诗人建红。他告诉我,宁波去舟山每天只有一班客轮,而且是在早上八点钟之前。看我着急的样子他又说,可以去货运码头碰碰运气,看是否有宁波去舟山的货轮。
于是,当天中午11点左右,我来到宁波至舟山的货运码头。这时正好有一条货船是返回舟山的。我拿出邀请函和随身带的《科学与艺术》报的记者证,向船主说明情况,热情的船主爽快同意我搭他们的船去舟山。大约在下午6:20左右,这条船到达舟山海军基地附近的一个小码头停了下来。船主对我说,你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的目的地到了。下了船后,我借公用电话给诗会的召集者虞国庆打去电话说明我的位置,他马上就安排人来接了我。
到了诗会入住的酒店,我才知道这次诗会邀请的还有北京《十月》的骆一禾,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的海男、陈虹(他们三人因故没有到),《上海文学》的刘原,《萌芽》的周明等,以及舟山本地的诗人们。
诗会除了讨论国内诗歌的现状外,还去了普陀山、东沙海滩、东极岛采风创作。我现在还记得,我们从东极岛返回舟山市区时搭的一条人货共渡的船。据岛上渔民讲,这条船是1949年国民党部队败退留下来的。上船时我在岛上一家杂货店买了一瓶当地的白酒。船在海上行驶时风浪太大,蒋维扬与我背靠背坐在船板上。我迎着海风看着海浪,在颠簸中抱着酒瓶一口接一口喝着,下船时瓶中酒点滴未剩。
正是因为参加了这次“1989·中国东海诗会”,我写出了《海岛上的太阳》《诗人与海》《海或黑夜》等作品。
事隔近10年的1998年8月8日至11日,《诗歌报月刊》和《厦门文学》在福建漳州联合举办“98之夏·南方诗会”。应邀参加的诗人、诗评家有舒婷、陈仲义、吕德安、雨田、默默、道辉、阳子、代薇、长岛、黑丫、安琪、周凤鸣、余怒、杨金安、张小云、林茶居和康城等。这次诗会除了探讨中国当代诗歌的走向外,还研讨了“新死亡诗派”的意义与价值。随后我们到漳州土楼、海滩翡翠湾、简称陵岛的东山岛、漳浦县旧镇“新死亡诗派”创立的石头屋采风创作。
这次“98之夏·南方诗会”分别由时任《诗歌报月刊》常务副主编的乔延凤和《厦门文学》的主编沈丹雨主持,诗会的总联络人为诗人、“新死亡诗派”的掌门人道辉。
我在这次诗会写出《八月东山岛海边游泳》《海岛渔村上空的一群鸽子》《与大海交谈》《渔岛沉船》等一系列作品。
二
1984年11月,《诗歌报》正式创刊,在国内诗坛引起热烈反响。在我生活、工作的绵阳,张怀理、兰芳(赵克强)、黄莲、程永宏、萧艾(曾思云)、邹海潮、贺金凌、何均、言子(向燕)、毛晓红、雪欣、薛尤仲、小七(陈竖琴)、梅跃等30多位青年诗人经常聚集在一起探讨诗歌,也传阅《诗歌报》。我记得当时绵阳城里就有好几家书报亭,除了零售老牌的《诗刊》《星星》外,还有就是安徽的《诗歌报》、湖南的《散文诗》等专业诗歌报刊。
犹记1986年10月29日下午,也是《诗歌报》与《深圳青年报》联合推出“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体大展”后不久,在市委机关就职的青年诗人黄莲兴高采烈急步来到我的办公室,举着他刚收到的《诗歌报》,不停地对我说:“开眼界啦,太开眼界啦……”接下来的三个夜晚,我邀约了在市区的程永宏、张怀理、雪欣、范自强、黄莲、冯小涓、丹金荣、周赪等十几位青年诗人,在邹海潮租住的不足20平方米的小屋里谈诗品酒,并朗读《诗歌报》《深圳青年报》这几期大展上的诗歌。
1988年11月底,我在北京昌平与诗人海子相处了几天。我们交流得比较愉快,他认真地对我说过,《诗歌报》是安徽的骄傲。在我的记忆里,《诗歌报》也经历过几次坎坷。特别是1990年10月的某一天,我听说《诗歌报》要停刊,内心无法平静,就写了篇题为《谁之罪》的随笔,后被诗人、诗评家王若冰发表在甘肃某报的副刊上,反响强烈。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发生后,《诗歌月刊》于当年7期以“特稿”的形式编发了“我们在震区——灾区绵阳诗人作品选”。这些抗震救灾题材的诗作有雨田的诗(四首)、胡应鹏的诗(五首)、蒋雪峰的诗(五首)、剑峰的诗(一首)、肖棱的诗(二首)、罗铖的诗(五首)、野川的诗(二首)、白鹤林的诗(二首)和青年女诗人郭诗莉的诗(一首)。
2010年5月,《诗歌月刊》又在“诗版图”栏目推出“五月的纪念——汶川大地震两周年四川绵阳诗人作品辑”。这些作品体现了他们重建家园的信念和感恩亲人的深情。作品包括蒋雪峰的《李白故里的外乡人》(组诗)、张晓林的《北川:直到你新生》(二首)、马培松的《在白云洞的岩壁上》(外二首)、灵鹫的《修复的路基》(外一首)、阿贝尔的《震后的冬天》(外一首)、白鹤林的《忘却的纪念》(组诗)、丛文的《今夜,我去了你老乡那家小馆子》(外一首)、李资富的《我的川西北》(三首)、雨田的《与北川有关的诗篇》(三首)。
三
四十年里,因为写作,我与《诗歌报》(包括《诗歌报月刊》和《诗歌月刊》)的编辑们从不认识到后来成为朋友。
《诗歌报》的编辑中我与祝凤鸣最熟。我们相识是在1987年夏天由《诗刊》在青岛举办的一次全国青年诗人改稿会活动中,他当时还在安徽马鞍山五中教书。现在我还记得,活动期间谈得来的还有北京的邹静之,上海的张烨,河北的穆涛,浙江的虞国庆、余力佳、张晓红和沈阳的孙大梅等。后来我去过他工作的马鞍山,他也数次来过我居住的绵阳,每次见面,把酒论诗,都是其乐融融。
由于几次搬家,与《诗歌报》编辑的很多往来信件都找不到了,所幸还保留一封曾在《诗歌报》做编辑的青年诗人罗巴1991年4月2日给我的信:
雨田兄:
信悉。上次您惠寄长诗《麦地》由我退您,想已收很久了。这次组诗《病中的歌唱》又不得不退您另处,倒不是因为长(也可以抽出几首发的),而是因这组诗我以为赶不上《麦地》沉重内向。我想,您在《诗歌报月刊》上应该有更漂亮的诗,哪怕短一些,或甚至哪怕仅有一二首,有力作望再寄可好?
祝您诗好!望常联系
罗巴 顿首 4.2
信中提到的《麦地》是我1988年9月至10月完成的。同年11月25日,我在北京昌平与海子交流时,他读了我随身带的长诗《麦地》时赞不绝口,连称“好诗、好诗”,并马上写信推荐给深圳的徐敬亚——后者当时正在筹备编《中国现代诗十年选》。当时发表作品很艰难,更别说是长诗。《麦地》曾投寄给《诗歌报》,但受到退稿。我与罗巴素昧平生,仅是作者与编辑的关系,但他的退稿信写得既委婉又诚恳,还有激励,给一个作者以充分的尊重。这样的退稿信,在今天估计再难见到了。
今年是《诗歌报》创刊40周年,《诗歌月刊》编辑约我写篇关于《诗歌报》的点滴回忆,他细心地把以前我在《诗歌报》《诗歌报月刊》和《诗歌月刊》上发表的篇目整理出来发给我,令我感动。数了一下,这些篇目包含诗作数十首,发表有近20次之多。在近四十年的创作旅途中,《诗歌报》为我留下了深深的足迹,而这无疑离不开诸位编者的辛劳和情谊。
雨田,1956年生,四川绵阳人。有作品入选国内外200多种选本,部分诗作译成多国文字。著有诗集《秋天里的独白》《最后的花朵与纯洁的诗》《雪地中的回忆》《雨田长诗选集》《乌鸦帝国》《纪念:乌鸦与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