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
在几近细雨蒙蒙中战栗
坐在木制外船板的内侧
鼻子探出了船舷,
我看到它滴落
并在毫无光泽的水面扩散:晕开
战时最为明亮的事物,
一道彩虹,
如昆虫的羽翼般稍纵即逝,
绿色、蓝色、红色与粉色,
我闪闪发光的私人游戏。
这是我最好的玩具,那么
这有毒的污渍,是从
一只充满有毒物质的
脏污油桶中溢出的?
我知道它是毒物,
它的美妙不过是幻觉:
我能拼出“易燃”二字。
但是,我依然喜爱这气味:
如此的天外来客,星体般的
轻盈。
我将乐于喝下它,
吸取它的虹彩。
如果我可以。
这是诸神的存在方式:似乎。
五美元一天的欧洲
日出。这薄薄的、布满了洞洞的床单
正在被清洗之中。城市是古旧的,
但对我而言是新的,也因此
奇怪,也因此新鲜。
所有的一切都干净,但平坦——
即便是眼科医生混浊的双眼,
即便是屠夫那刷过油漆的马肉,
它那托盘内水淋淋的内脏
以及发黑的一板板的肉块。
我一路走,
平等地看待每样事物。
我已经得到了这一袋子我想要的。
我把自己切割出去。
我可以感知到此地
是我曾经牵连的地方。
它是粗糙的,如若你用手指头
碾碎它,它变成了一堆肉眼可辨的
碎渣渣。它刺痛。
而它真正根植于我的
是它被剥离的根部?
正在这儿,正在那儿。
与此同时另一个
携带着记忆的女孩,
正来临,越来越近。
她渐渐追上我,
紧随着她,像红色烟雾,
我们共用的绳套。
重启玩偶屋
重启玩偶屋
它闲置了得有十五年了
被主人家弃之不顾
我们拆开包裹好的家具,
喊醒这家人:
母亲和父亲;穿着海军制服的
男孩和女孩;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祖母和祖父,
他们花白的头发暗淡无光——
一切本应如此,
除了那个多余的,小小一只的父亲
带着世故的小神情,留着络腮胡子:
不——让他安分点儿!
也许是个男管家,或厨子。
他是那个可以游手好闲的家伙,
那只正宗的铁炉子,带着盖子,
把热水倒入大澡盆内,
开洗那些可疑的肉类们
按照烘焙手册制作的
可怕的蛋卷,肉丸子,
蛋糕,歪歪斜斜的、紫色的。
现在想象一下这个已经收拾停当的屋子,
如同它曾经的那样:
父亲在摇椅中打鼾,
手里拿着迷你的报纸,
母亲斜靠着做编织活儿,
棒针跟她的腿一样粗,
祖父母在那张最好的床上昏睡,
厨子在数鸡蛋和苹果,
孩子们正弹着小巧的钢琴。
退后一步看看:这就是一个家了。
它从内部开始展开。
从门口那个写着“欢迎”的迎宾地垫,
但是,它依然让我们感到不安——
为这巢穴而焦虑。
我们如何确保其安然无恙?
有那么多需要保全的方方面面。
可能是疾病,或许是尖叫,
或是一只死去的乌龟。
也许是一场噩梦。
如果仅仅是吐司烤糊了
那真不算什么。
玛德琳只有三岁
但她已经懂得
那婴儿对于摇篮来说实在太大了。
无论你如何努力把它塞进去,
有一天,当它需要好好睡一觉,
它会从你记忆的缝隙当中穿过,
消失不见。